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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应忱依然看着前方的那两道牌位,气血翻涌,拳头在体侧捏得咯咯作响。

他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气声,心脏在胸膛中剧烈地跳动着,仿佛又回到了他匆匆回到京城的那一晚,看到父亲奄奄一息的样子。

那晚,难以形容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在他体内翻涌……

从前,他以为自己无所畏惧,哪怕战死沙场亦无悔无畏。

可当时他怕了。

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深渊的边缘,周围一片漆黑无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全都危在旦夕……

他只要再往前半步,就会坠入深渊。

谢应忱深吸一口气,徐徐地接着道:“最后,我只来得及救下表哥。”

幸好,他还来得及救下沈旭!

谢应忱面具后的双眼漆黑漆黑,黑得像是冬夜的星空。

四周一片静寂。

只听到他粗重急促的呼吸声,由急到缓,渐渐恢复平寂。

停在香案上的那只彩雀突地展翅飞起,在殿内溜了一圈,却完全不敢飞出殿宇,又落在了香案的另一边。

“阿池,”顾知灼向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温润柔和,“我们去上香吧。”

她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亲昵、几分抚慰。

这还是她第一次唤他阿池。

“嗯……”谢应忱垂眸看她,轻轻地应了。

那漆黑晦暗的眸底又一点点地有了光彩。

谢应忱大步走到香案前,拿起了几炷香,以烛火点燃香后,把三炷香递给了顾知灼。

两人并肩在蒲团上跪下了,恭恭敬敬地上香。

谢应忱看着牌位,薄唇微动,近乎无声地说了几句话后,郑重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礼,接着把香插到了牌位前的香炉中。

在上了香后,谢应忱又另外点了三炷香,再次上了香。

这一次,是代不在京城的沈旭上的香。

等再次插好香后,谢应忱这才转过了身,又回到了顾知灼的身边,轻声又道:“再过几日表哥就会扶灵回京。”

谢家没有祖地,谢家也没有宗族,如今谢家满门皆灭,只余下了表哥孑然一人。

“昭明长公主的灵柩如今还停灵在皇觉寺中……”

皇帝本来说是让昭明葬入皇陵,可华阳大长公主反对,说昭明可不会稀罕皇帝的“恩典”,坚持将昭明的灵柩停灵在皇觉寺。

谢应忱看着前方的那两道牌位,声音渐渐有些低哑:“爹说,当年他们四个人在华阳大长公主府上,一同长大,如今只有他了。”

卫国公、顾明镜、谢以默与昭明四个人,只剩下了卫国公顾延之一人了。

后方香案上的那只彩雀也飞过来,趁着两人没注意,悄咪咪地往外飞。

停在殿外一棵梧桐树上的白鹰一直注视着他们,立即发出一声示威的鹰啼。

彩雀又瑟缩了一下,耸立的毛羽直抖。

“雪焰。”谢应忱不轻不重地唤了声白鹰的名字。

他转过了身,目光仰望着殿外的碧空与烈日。

“我们走吧。”

谢应忱撩袍迈出了殿宇。

顾知灼与他并肩而行,眼角看着身旁青年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自少年起就久经沙场,大半的时间都在战场上,身上伤痕累累。

不仅是卫国公失去了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谢应忱亦然。

别人只看到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却没有看到他的痛,他的伤疤。

战场上,人命是最微不足道的,谢应忱只是人,不是神,他只能看着身边的同袍一个个地战死。

顾知灼一阵心悸,一种酸酸的感觉呼啸而来,似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塌陷了一角,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充斥着她。

顾知灼主动伸出了手。

白嫩柔腻的小手紧紧贴着他的手掌,感受着掌下炽热紧致的肌肤,男子粗糙的掌心、指腹略有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