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要作废了的。等过个一年半载的没人留意这事儿了,再另行为裴雪琼寻摸合适的人家,也算是劫后余生。
至于这合适的人家,崔氏嘴上虽不说,看母女俩近来重归亲密的模样,想必是已然答应了女儿执拗的心思。
——据裴砚回信中所说,谢嘉言虽是京城养大的小公子,却没半点娇气的毛病,这回在岭南数次抢着以身赴险,行事机敏又不失稳妥,已颇受宁王看重了。待来日多加历练,恐怕又是一名得力的干将。
这些消息,云娆也曾私下跟裴雪琼提过。
裴雪琼既为他欢喜,又担忧他安危,难免缠着崔氏软磨硬泡,让母亲别再那么固执,免得谢嘉言舍身冲杀时出什么岔子。
崔氏已经被皇帝赐婚的事折磨过一回,好容易盼得女儿避过火坑,哪有不依她的?
母女俩既已约定,便是皆大欢喜。
今晚阖府团聚辞旧迎新,薛氏的影子渐而淡去,剩下明氏、秦氏等人都是好相与的,范氏也不敢在这当口挑事儿,一桌子女眷热热闹闹,倒是久违的和睦气象。
待家宴散了,仍是各回住处。
云娆带着微醺的酒意同绿溪和青霭回到枕峦春馆时,里头灯烛高照,常妈妈和金墨在侧间剪着窗花儿,已经笼好了暖烘烘的炭盆,就等着云娆回来守岁。里头还埋了些栗子,烤上一阵便有香气溢满屋子,就着干果糕点,正宜蛰居闲话。
这样团圆守岁的情形,原本是让人心里妥帖的。
云娆却总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不时无意识地觑向裴砚的书房,遥想此刻他在做什么。
成婚已近一年,却多是两地相隔难以相见。
如今距约定的和离之期只剩大半个月,等裴砚从岭南回来后,更不知夫妻俩同住一个屋檐的日子还剩多少。
云娆但凡想象那场景,便觉心内闷闷作痛。
外头有爆竹声响,子夜过半,院里的仆妇们欢笑闲聊着迎接新年的到来,屋里的金墨她们也都言笑晏晏,期待往后渐而红火的日子。
云娆却总觉得裴砚不在,这院里像是缺了什么似的,便是拿着自幼酷爱的雕版都有些不得劲儿。
这一夜,她是在翻来覆去看家书中睡着的。
翌日起进香祈愿、走亲戚访友,仍是往常热闹繁忙的光景。因着裴砚功勋卓然、宁王在朝堂上举足轻重,来侯府拜访的亲戚和邀请裴家赴宴的人家多半都要见见云娆,少不得打起精神应对。
瞧着别家夫妻相偕的模样,念及她跟裴砚的前路,有那么几回,甚至隐隐对和离之余生出动摇之念。
这些心思,云娆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只是在接连无眠的夜里,披衣起身走去侧间,摸着裴砚层睡过的床榻默然出神。
到白日里,仍有许多事情可做——
年节里书肆的生意热火朝天,因贺掌柜不在,有些事情要云娆拿主意,少不得要多去走走。忙碌之余又往娘家看望母亲和兄嫂侄儿,小住两日,不知不觉年节便至尾声。
因着太子和庆王的事,今年的元夕夜宫门前未建花灯,唯有百姓商户自发点些灯笼,于明照的夜色下赏玩鱼龙。
云娆兴致缺缺,也没出门去逛。
这般掰着指头算日子,明明裴砚此去岭南的时日比先前北上和去青州都短得多,云娆却只觉他这趟出门实在是用了很久。
她一夜夜的等,终于在正月十八那天的入暮时分等到了裴砚策马归来的身影。
……
初春的晚风渐而柔和,哒哒马蹄在侯府前停驻时,跟在裴砚身后送赏赐的内监们鱼贯而入,由老侯爷亲自迎进厅里。
裴砚则如常望向女眷。
满目绮罗丛里,窈窕的身影噙着浅笑站在那里,彼此视线相接时,几乎黏在一起。若不是众目睽睽,他几乎想大踏步走过去,将她抱回屋里,关上门隔开恭贺之扰,只跟她待在一处。
可他毕竟身在侯府。
耳畔是裴元曙他们的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