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接过,只觉得有些烫手。按说生母打赏儿子院里的下人,这本挑不出什么错处。但早些年,祝姨娘可是走都不往暮清院走的,这些年春眠院瞧着倒是热络起来了,时常派人来走动,外人看着是母慈子孝的,可实际上,二少爷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没变过,冷淡生疏。
比起同五小姐的亲近,母子俩的关系,可谓是那点子亲近全都浮在面上了。大约这也是祝姨娘每每都只打发林嬷嬷来,自己不亲自来的缘故。一是出于身份要避嫌,二来,怕也是见了面尴尬。
忍冬是个谨慎的性子,不想掺和进主子的事情里,况且以二少爷的性子,也绝不是她们能左右想法的,想了想,道,“这回就算了,下回林嬷嬷再给,还是推了。咱们当丫鬟的,伺候好主子也是应当的。”
香橼没多想,只答应下来。
另一边,宜嘉回绿漪堂的路上,遇见去找她的丫鬟,道是太太请她过去。宜嘉便改道去了三房正院,宋氏见她进了屋,规规矩矩地见礼,笑眯眯地招手,“宜嘉,快来坐。”
宜嘉叫了声母亲,到她身边坐下。
宋氏本来人就不坏,最初虽存了利用宜嘉的心,但相处得久了,也有了几分真心。再加上她进门三年,子嗣上很有些艰难,中间怀过一回,却是胎弱流了,人受了不小的打击。那时宜嘉日日来陪她说话,小小的人,熨帖又懂事。自打经了这事后,宋氏是真疼起宜嘉来了。
宜嘉没娘,她失了孩子。许是老天爷的缘分,要她们做一世的母女。
“去搬进来,”宋氏吩咐了下人,才拉过宜嘉的手,说道,“你送来的板栗,我叫做了栗子糕了,果然是软糯可口得很,正好把你上回送来的槐花蜜用了。你也尝尝。”
宜嘉笑着拿了栗子糕吃,又道,“那槐花蜜母亲若吃完了,叫人来说一声。二哥手下那个养蜂人最近正琢磨桂花蜜呢。”
“你二哥是个本事人,我倒跟着享福了,”宋氏赞了句。对于江明霁,她始终还是有些忌惮,太过聪明的人,是很难叫人与他交心的。不过这些年,他们也算合作得愉快,尤其在对付秦姨娘那些手段算计上,很有些默契。
两人正聊着,下人已经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了。宋氏停下话头,叫下人们把箱子打开,跟宜嘉道,“我在涑宁做官的二伯父送了批裘皮来,他们那儿小地方,不比河间府物丰水美的,制的裘皮却是惯有美名的。你挑着喜欢的选几件,现下吩咐下去做披风做衣裳的,等天冷了,正好用得上。”
宋氏二伯父的官职,是走了江三爷的门路。这一批上好的皮子,连宋家都没得多少,先紧着宋氏送了。
一旁的尹妈妈见宋氏搂着五小姐说话,怕五小姐不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意,笑着跟宜嘉说,“太太一见着这些裘皮,就想起您来了。叫奴婢偷偷叫您过来,怕旁人知道了,说太太偏心。”
宋氏拍宜嘉的手,“别坐着了,你先去选。我看那几张狐狸皮不错,白得没一点杂毛,就是少了些,不过你身量小,做一件披风刚好,余下的还能做个袖筒。还有那个,那个拿来我瞧瞧……嗯,不错,做双靴正合适……”
宋氏一贯是偏心自己人的。她是做主母的,不能传出苛待庶女庶子的名声来,这几箱大张旗鼓送来的裘皮,本就是二伯父给江三爷的谢礼,她也留不住。宜嘉是嫡出的姐儿,身份本就尊贵过庶子庶女,她私心让宜嘉先挑,就是江三爷,也挑不出她的错。
宜嘉选好了皮子,宋氏便又拿出册子来,帮着她选样式。女人琢磨起衣裳服饰时,总是兴趣盎然的,宋氏也不例外,拉着宜嘉说了个把时辰,才放她离去。
尹妈妈送了宜嘉出门后回来,宋氏还在翻那册子,意犹未尽地道,“这姑娘家的衣裳就是花样多。”
尹妈妈斟茶过来,“太太不妨也添几件,没几个月就要入冬了。”
宋氏摇头,“这些我可穿不来了,但看着也舒心。”嫁了人,又是主母,她再把自己打扮得那么鲜亮,就显得不庄重了。说着,略有遗憾地把册子给了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