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娘这才袅袅起身,声音轻柔和缓地道,“听说您院里管事的董妈妈病了,妾身过来瞧瞧。按规矩,这病了的奴婢,是不好留在府里的,怕过了病气。几日倒也罢了,时间久了,是万万不行的。您一贯体弱,老夫人这几日也是犯了旧疾,更要仔细些才是。只是董妈妈毕竟不是寻常奴婢,我也不好擅作主张,便请示了三爷。三爷的意思是,先将董妈妈挪出府,待她病好了,再回您跟前伺候。”
宜嘉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瘦弱的肩也随着这动作颤了颤。她深吸了口气,定定地问,“父亲要把董妈妈送走?”
秦姨娘看她神情中带着藏不住的慌张,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早逝的薛氏。其实若论样貌,薛氏并不比她和祝氏差,相反,薛氏生得极美,她身上有一种惹人怜惜的脆弱荏苒感,性格天真。如果说她的温柔似水,是给江永陵看的。那薛氏的温柔无害,则是骨子里的,就像一株名贵娇弱的花,无人呵护,便会枯萎。果不其然,她生下宜嘉后,便郁郁而终了。
只是,她留下这样一个年幼稚嫩的女孩儿,却是没人能护着了。
秦姨娘遗憾地想着。嘴上只摇头,微笑着回宜嘉的话,“并非是送走,只是送去别院养病,待她病好了,再回您跟前伺候便是。五小姐,三爷他,也是为了您好。”说罢,又示意身后的嬷嬷上前,语气体贴地道,“董妈妈不在,也不好叫您身边缺了人伺候。这孙氏是伺候过您父亲的老人,行事一贯稳妥,便叫她暂时先顶着董妈妈的差事。若她哪里伺候得不周到,您尽管同我说。”
秦姨娘话音落下,那孙氏上前来,朝宜嘉行了礼,一脸和善,“奴婢见过五小姐。”
宜嘉攥紧了袖子,面无表情地叫她起身,“你起来吧,孙嬷嬷。”说罢,转头对秦姨娘说,“董妈妈离府的事,还请姨娘缓一缓,待我问过父亲,再做决断。”
她语气很是坚决,透出几分强硬。秦姨娘有些意外,宜嘉看着软弱可欺,性格中倒也有坚韧的一面,不过她自是不怕的,只微微笑着道,“既如此,那妾身叫他们傍晚再送董妈妈离府养病。”说罢,便与宜嘉告辞,屈了屈膝,带着丫鬟走了。
秦姨娘前脚一走,后脚宜嘉也匆匆地出了门。孙嬷嬷见她小小的背影渐远,面上半点不急,五小姐年幼,不过一时依赖那董氏,时间久了,自然就亲近她了。
秦姨娘管着三房,那董氏今日出了府,再想不痛不痒地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一个掌家的宠妾,想要整治一个管事妈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宜嘉出了绿漪堂,便直直地往三房正院去。秦姨娘远远地注视宜嘉离开的方向,面色从容,倒是身旁大丫鬟有些忐忑,低声地道,“姨娘,要不要叫正院的人拦着五小姐?”
秦姨娘淡淡地道,“拦什么?这事我已请示过三爷,又是按府里的规矩办事……五小姐年幼,一时接受不了,也不稀奇。”说罢,便不在意地转过脸,吩咐另一个丫鬟,“去安排一下,入夜就着人送董氏出府,动静别闹得大了,免得扰了主子们的清静。”
丫鬟应喏。
三房正院起居房里,两个小丫鬟正服侍江永陵更衣,一个拿了靴来,蹲下身去。门外传来几声叩门声响,江永陵唤了进,叩门的小厮才进屋来传话,“三爷,五小姐求见。”
听见来找自己的是小女儿,江永陵皱了下眉,“可说了什么事?”
小厮低着头,“道是五小姐身边伺候的嬷嬷病了,按制要挪出去,五小姐想留那嬷嬷在府里。”
江永陵听后,起身道,“这等琐碎小事,让她去找秦氏便是。”他拂了拂手,等丫鬟替他戴好玉佩,便抬步往外走。他今日还要出府赴宴,门口的管事迎上来,“马车已经备好了。”
江永陵低嗯一声,朝外走去。一袭文人常穿的菘蓝直裰,身姿如竹,气度儒雅不俗。走过一道照墙,却看见小女儿带着丫鬟,守在书房外。江永陵的脚步不由得一顿,面色略略冷了几分。
宜嘉却顾不上其它了,赶忙走上前去,微微屈膝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