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是黑的,凹陷处积了些雨水,不断冒白烟,红线的另一边在迅速偏向河流下游的位置。
江寒栖走到下游,红线另一端的位置再度发生偏移,停在了稍稍靠上的地方。他放眼四望,见一片半人高的杂草后透出深邃的黑,走了过去,一拨,隐蔽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下面有浓重的妖气。
洛雪烟从没想过黑暗原来是那样黏腻的一样东西。黑暗塞满视线,抑制呼吸,堵住毛孔,封住了全身上下的所有感官。她感知不到周围的事物,只能隐约感觉到自己在下落。
这种下落不像垂直的极速坠落,令身体感到刺激的失重感,而是缓慢地进行着,就像坐着曲折的滑梯,随着重力通过一道又一道的弯,不知不觉中,人已经落下了大半。
这期间,洛雪烟把能想到的所有脱身法都试验了一遍。血符放了,匕首扎了,《镇魂曲》唱了,没一个有用的。此时此刻,匕首依旧在虬枝上反复□□,可握在上面的手却不复先前那般卖力了。
洛雪烟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头一次体会到无能为力的可怕之处,人事已尽,等天命的间隙是最难熬的。
经过弯道时,余光偶尔能幸运地扫到从腕上的细长红线。
洛雪烟知道江寒栖就在红线的另一端,她相信他迟早会找到她,然而心始终踏实不下来,或许是因为悬空的双腿,又或许是因为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她对因果报应深信不疑。既然她改了江寒栖的命数,那她是不是要承担起相应的因果?比如一命换一命……
身下忽然挨到了硬邦邦的东西。
洛雪烟猛地弹起来,冷汗从毛孔中涌出来,心脏剧烈跳动。她惊慌道:“你要做什么?”
洛雪烟希望能在黑暗中看到除缚魂索以外的光源,至少让她弄清楚自己碰到了什么。层层叠叠的回声像浪一样从四面荡到正中,温和地扑到她身上,不痛不痒,却令她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中。她甚至觉得那声音不像是她的。
木质的光滑游走在皮肤上,洛雪烟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缠在她身上的虬枝变多了。她拼命扭动身体,尝试把双手解救出来,可虬枝越缠越紧,蛮力挤压胸腔,致使呼吸愈发困难,她不得不像一条搁浅的鱼那样张嘴急促地小口呼吸。
虬枝趁其不备,飞快夺走她身上唯一的防身利器。
“扑通——”
匕首掉进水里,洛雪烟的心也跌入寒潭,更加卖力地挣扎起来,无助道:“放开我——!”
柔光突现,虬枝松开了些。
发生什么了?
洛雪烟大口呼吸,发现虬枝在慢慢放下她,她借机看清了生出虬枝的东西。像灵芝,菌盖生枝,离远看像是四只鹿角。底部长了一个黑色大肉团,正在蠕动着,粘稠的黑夜从肉团表面渗出,淌到地上,像堆积的蜡泪。
诡异的菌体没有发光,发光的是缠在她身上的几条虬枝。那上面生出了细小的白色绒毛,木质逐渐软化,变得温热起来。
洛雪烟一边降落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是个山洞,似乎就她一个人。足尖触到冰冷的液体,她僵了下,低头看到自己站在浅浅的河流里。河水是黑的,流过脚踝就像滑溜溜的泥鳅贴着肌肤钻了过去,留下恶心的粘液。
虬枝骤然松开,推了下洛雪烟。她怔了下,朝外面跑去,扯了三下缚魂索,摸出火折子,吹了口气,火光令安心感油然而生。
突然,身后传来了笑声,像看到乐子的小孩子的声音,尖锐刺耳。
洞口近在眼前,洛雪烟俯下身,正要往外钻,突然感觉腰肢又被缠上了,定睛一看,黑色的虬枝。她把手里的火折子怼了上去,虬枝怕火退缩,她连忙猫着腰穿过洞口,左腿迈了过去,右腿却被缠上了。
虬枝打掉火折子,卷起洛雪烟。
洛雪烟脚蹬虬枝,咬牙切齿道:“放开我!”
她死死扣着洞口边缘,把全身的劲放到了双手上。
地下常年潮湿,那块地方长了苔藓,滑溜溜的,根本抓不住。洛雪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