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谢府门房惊讶地看见才离府不久的胤郎君快马赶回。玄白迎出来,眼睛睁得溜圆:“你老兄怎么又回来了?”
胤奚脸色凝重地将缰绳甩给他,匆匆进府,“也许走不得了。”
“……综上云云,吾朝慕贵朝风气和畅,请止刀兵。贵朝倘愿遣使来议,吾岁岁朝贡,唯求娶玄朝宗室公主,以缔佳盟。”
楚清鸢躬立在御书案边,手捧着重似千钧的书信,为皇帝诵毕。殿内静得离奇。
胡人入主中原百余年,似这般服软还是破天荒头一次。陈勍接过信纸,往那岁贡的金额上看了两看,意气昂扬。他极力按捺住浑身的血液奔流,斟酌着:
“先帝子女有限,宗室公主皆已出降,如今唯一待字的宗室女,便是朕的堂姊安城郡主……”
“这是重点吗?”
皇帝话音未落,一道清冽的声音不待通传,径入殿中。
谢澜安朝服都不及换,身上常服挟着室外的霜寒。她眸色冷静地走到御案前,注视龙颜:“陛下果真想答应不成?”
第109章
“含灵你来得正好——”
陈勍正要命人请谢澜安来共商此事, 及对上谢澜安的神色,皇帝轻顿,微微收敛了眼里的得意, “朕……朕知此事重大, 还未决意如何, 正想听听爱卿之见。”
楚清鸢余光含着那道丽影, 心如荡舟失楫, 飘飘摇摇, 转瞬克制住自己,侧身向她揖了一揖。
谢澜安半个眼风都未落到他处,她将议和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声清如寒泉:“陛下可有想过,北尉为何突然示好?”
陈勍忙道:“这自是含灵你的功劳!多亏吾卿智计无双,前番设计北胡兵镇哗变,致使拓跋氏内乱连连,焦头烂额。兵燹兴则国库亏,胡贼又惧我朝在此时北伐施压, 是以才赶忙修书示弱。”
“既说北胡国库空虚,”谢澜安点指弹了弹信, “信上又何以言岁岁朝贡?”
陈勍怔然。
“且若我朝已经集结兵甲, 临于边界, 那北朝和谈有情可谅。然眼下我朝尚无起兵计划, 北朝却赶来议和, 自暴弱处,陛下不觉得突兀可疑么?
“其三,陛下倘若已经依信推断出,北尉惧大玄在此时北伐, 那么便应攻敌之惧,乘机北上才是,何以又迫不及待顺敌国之意,与之和谈?”
这短短三问,诘得陈勍哑口无言。
他也同时明白了,含灵不赞同议和。
陈勍不禁看了一旁的楚清鸢一眼。
可楚清鸢不知是没领会皇帝的意思,还是辩不过谢澜安,垂眼立在青龙兽钮炭鼎旁,竟未接茬。
陈勍眉宇隐郁,只好自己道:“这……你一向想得深远,所言自是不差的。只是……两国商谈嘛,彼有来言我有去语,不管最终成盟不成盟,总要派使臣去谈一谈,才探得出对方的底。”
谢澜安撑开流畅而锋利的眸尾,无端凛人肺腑:“遣谁去谈,我吗?”
“朕何至如此糊涂!”陈勍对她这冷淡模样真是又爱又怕,神色真诚道,“假若尉人信上提出让含灵为使,那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欲害我朝的折冲之臣,朕自知晓。然信上言辞谦退,只字未提使臣人选,咱们只从鸿胪寺中选派一名使节便是了。”
谢澜安忽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谈完又如何?尉人花言巧语,陛下便果真要将安城郡主嫁去和亲?”
宗室女出嫁,自然还要与宗室的皇叔伯们商量行事。陈勍没有一口说死,为难道:“朕知你与堂姊关系好……”
他还是没明白这件事的险恶之处。
今日以前,谢澜安觉得皇帝虽非天生睿智,尚算纳谏少主,可此刻见他这粘连态度,隐隐的生出一股失望——他果真不知呵,前世太后倒台,宗室内斗,进京夺权的藩王里就有那会稽王陈稚应。
都是陈姓血脉,谁心里没点算盘,陈勍竟还想当然地有意嫁会稽王的宝贝女儿去和亲?
“北尉此举,意在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