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又要警惕着千万别说错话。
集素苑里气氛有些诡异的压抑。
唯有一人十分开心,那便是登门提亲的杜如磐。
他站在从萤面前,虽然明知她看不见,仍端正作了一揖,声音里抑制不住激动之情,对她说道:
“上个月太仪清谈会,我有幸也去旁听,她们谈起女子改嫁之事,当与男子续娶一般宽容。我想着姜娘子是公主倚重之臣,又是天下女郎尊仰,若能率先以晋王妃之旧尊改嫁,必然能给天下女子做个表率。所以,所以……”
他所以了半天,见从萤只是微微笑着,鼓起勇气道:“所以我想问问姜娘子,可愿弃沉舟病树,与我结为夫妻?”
从萤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杜如磐说:“已是七月廿六。”
昨日已过了十五月之约了。从萤心里静静地想。
杜如磐本已做好碰壁的准备,不料半晌过后,从萤却点头说:“好,我答应你,三日之后你来提亲。”
杜如磐怔愣过后狂喜,飘飘忽忽地回家去打点提亲一应聘礼。
此事迅速传开了。
公主惊讶,紫苏惊恐,纷纷来劝她:“你若真要成婚,天下大好男儿多的是,何必要选他?杜如磐毕竟小家子气了些。”
从萤摇头道:“不必,就他最合适。”
究竟是什么最合适,从萤没有明说,旁人也不敢多问。
这消息传了三天,很快传到了玄都观去。
三天之后,杜如磐果然抬着大箱小箱的聘礼前来提亲。但因准备的时间比较仓促,箱笼之间规格不一致,租借的马车也没有提前加固,车队在路上走着走着,箱子莫名其妙都散了,贵重的金银珠宝、名画古籍沿路丢了一地,杜如磐发现后,连忙沿路回去捡,与拾了东西的行人一一讨还。
就这样误了吉时。
从萤也不着急,坐在花厅里画一幅画。
她的眼睛仍然盲着,张仲景的后人来看过,说她这是心病。
既然是心病,那就随遇而安吧。
虽然看不见,但她下笔并没有乱飞,仍然很有章法,须臾便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抱着刀倚在木樨树旁。
“紫苏,紫苏,帮
我调些朱墨来。”从萤喊道。
好一会儿没人答应,从萤也不强求,心想:那便勉强用黑墨吧。
她正要落笔,却有一只手从旁攥住了她的腕。
从萤吓了一跳,因她没有听见脚步声,竟不知身边何时走来一个人。
那似乎是个男子,握着她的指节修长有力,指腹的薄茧在她手腕上缓缓摩挲过。从萤似有所感,没有喊叫,只是转头向男子的方向,用没有落点的眼睛,想要看清他。
她表面很平静,脉搏却疾如落珠。
“你何时竟变得如此没有耐心了,再等一会儿又何妨?”
他的声音澈而轻,揉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叹息,像心里落尘的旧弦被猛然拨动。
从萤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从手腕到全身,睫毛也交颤不止,眼眶眨了眨,忽然落下两行泪水。
她自己看不见,那泪水是红色的。
这是自她双目失明之后,第一次落泪。
这一幕似乎也震住了眼前人,他有好一会儿没说话,直到那血红色的泪珠砸在画纸上,淌满了她原本想填涂朱墨的地方。
是他的衣袖。
从萤猛然被人拥进怀中,他的心跳和体温隔着衣料清晰地传给她,还有他哽咽的、怜惜的声音:“阿萤,我的阿萤……”
……
直到日暮时分,书房反锁的门终于打开。
桌上笔墨纸砚都扫落一地,那副未完成的画被人珍而重之挂在榻边。
小榻的青纱帐落了下来,里头躺着因累极而睡着的从萤,双眼绯红未褪,长睫犹挂着泪珠。
谢玄览看看她,再看看自己腕上咬出淤紫的齿痕,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