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传“稚子守门”的佳话,引以为惩贪治腐、公正廉明的代名词。
渴望吏治清明的百姓甚至将他们的形象画成了年画,仕宦人家每逢过年都会买来贴在屏门或堂屋,以明心志。
因此每当平安的孩子问起:“我爹小时候长什么样呀?”
所有人都会指着屏门上扎着两个很有原则的鬏鬏、手执红缨枪的白胖娃娃:“就长这样。”
平安每次听到,总要辩解几句:“这是抽象画法,其实没这么胖,而且穿了裤子。”
这是后话。
陈琰在这次京察中,对整个京城的人事任命有了系统的认识,也为日后的仕途积累了阅历。
而他在京察还未结束时就已经看到了他的考评,全是“一等”,是所有翰林官员中最优的。
郭恒也不怕旁人有微辞,陈琰博闻广识,沉稳内敛,行事条理清晰,从未出过差池——如果忽略他家陈平安的话。
金铸的前程就在眼前,郭恒却反复提醒陈琰,越是在春风得意的时候,越要谨慎踏实。
从他们在会试考场上的第一次见面,郭恒就看出了陈琰骨子里的倨傲与自负,他看似稳重老成,实则是被一肚子陈腐理学压制着,被一身的家族责任羁绊着,而本性一旦释放,他能把自己溜到悬崖边上去。
好比他初出茅庐之时,就敢对二品大员出手。
郭恒没有信心改变一个人的本质,但至少要在他初入官场羽翼未丰时加以约束,师生一场,这是他的责任。
郭恒的苦心,连平安都感受到了,多幸运啊,阴差阳错让老爹遇到这么好的老师。
所以他也常常教育老爹,要多听二师祖的话,二师祖压着您不让升官,是大好人。
陈琰连一个白眼都欠奉:“是谁说‘近墨者黑’的?”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平安道:“我多数时候看人还是很准的。”
“嗯,毕竟是跟‘首辅’打过交道的。”陈琰话音里带着戏谑。
可惜平安没听出来,仍在吹嘘自己的“识人之明”。
林月白洗漱进屋,惊讶地问:“怎么还不去睡,明天不送小叔公去贡院了?”
想起明天是春闱日,平安“呀”地一声,急匆匆洗漱去了。
……
春闱与秋闱一样,每场要考三天两夜,中间出场两次,共计九天六夜。
最具挑战的应属京城的“倒春寒”,衣裳被褥都是单层,不许絮棉花,号舍内冷得像冰窖,每年都有在考场中坚持不住晕倒的考生,更多的是在考试后大病一场。
陈琰要早起上朝,朝后还要去吏部帮忙,没时间送陈敬时去贡院,只好让平安代他去送。
不能亲眼看着小叔受苦,他也深感遗憾。
结果平安怕早上起不来,担心的一夜没睡,半夜里爬到爹娘床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林月白半夜醒来,总觉得脚上有东西,睁眼便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娃娃盘腿坐在床尾,尖叫一声,险些将他踹飞。
因此陈琰上朝时也是强打精神。
一夜没睡的倒比没睡好的更精神,光线昏暗的马车里,平安怕小叔公紧张,一路都在跟他说说笑笑。
后面的马车上是画了全妆的祖母和东倒西歪的祖父。
贡院街果然又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平安还在此碰到了郑先生,于是陈老爷排兵布阵,招呼家里带来的几个小厮,将陈敬时和平安护在中间,生生挤了进去。
来到“天开文运”的大牌坊下,送考的家眷、亲友、仆人就必须止步了,书童将陈敬时的书箱递给他,平安朝小叔公深深一揖:“祝先生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放心。”陈敬时就喜欢听平安叫他先生,显得自己很年轻。
目送小叔公进了贡院,陈老爷对妻子和孙子道:“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的酒楼,折腾一大早也该饿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好过在此枯等。”
平安举手欢呼:“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