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神态自若地又看了一眼陈宁,见男人神色间似乎对自己和沈应的亲昵多有排斥,霍祁试探性地用不会牵动伤口的左手拉住了沈应的手。
沈应一惊,低头瞪眼看着霍祁,想要抽脱。
霍祁向他使了个眼色,同时手上用力令他抽不出手。
“朕无大碍,陈将军不必挂心,去忙自己的事吧。朕还有事要与沈大人单独商议。”
说着手指还不住地在沈应的手背摩挲着。
——让人一看,就知道他要跟沈应商议的是很不正经的事。
陈宁如鲠在喉,一句‘陛下请保重龙体’哽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最后只能躬身道句‘谨遵圣命’告退了。有些事陈宁作为臣子不便进言,也不愿沾染上这些腌臜事,但正在为霍祁包扎的大夫可没这个顾虑。
陈宁走后,霍祁正要向身旁的暗卫问话,却听身旁传来一句。
“□□伤身,陛下重伤未愈,还请暂且别动那起子心思。”
霍祁和沈应齐齐一愣。片刻后,沈应抬袖掩面喷笑出声。霍祁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转头望向说话的人。
为霍祁包扎的大夫边躬身整理着药箱边低声向霍祁进言。
霍祁见他身穿青色巾服,胡须花白,约莫有六十来岁。已至耳顺之年,该是在家含饴弄孙的年纪,却偏偏撞在了霍祁这桩生死之事上,也是可怜。
这位大夫姓钱,是金陵城中的一位名医。医术确实不错,城中达官贵族若有病痛都仰赖他来医治,沈应幼时也曾做过钱大夫的病人。而屋中其他大夫都是陈宁请来的战乱后还留在金陵城的大夫。
这也能看出陈宁对霍祁的重视,自他知道霍祁受伤,短短不过几个时辰,他就已经将全城的大夫集中在此地为霍祁医治。
——虽然其中有些人来这里明显就是来凑数的。
问清情况,霍祁扫视众人一眼,幽幽叹息‘可惜’。
屋中除沈应外,无人敢直视他,倒是免了他面上做戏的工夫。
霍祁直接开口:“若我伤重不治一命呜呼了,怕是要连累各位的性命,算来这也是我的罪过。”
一句话,把满屋的大夫都吓得瘫倒在地。
这下换沈应骤然抓紧霍祁的手,霍祁调侃地向他笑了笑,反手握住他的手掌,转头望向旁边的钱大夫。
钱大夫手臂也在颤抖,不过倒不至于像其他人一样被吓到手足无措。
他已到这把年纪,又是多服侍达官贵族的人,一言不合就叫他偿命的贵人他也见得多了,昨晚知晓要去医治之人是皇帝时,他就已经跟家人交代好了后事。
如今也不过尽人事而已。
皇帝这伤太重,纵然伤口已经清理完毕,但伤口过大难以愈合,若再赶上发了炎症,疮毒入体……
——钱大夫觉得自己还是先给自己备好一剂毒药吧,免得死前还要多受折磨。
霍祁可不知他眼前站着的这位钱大夫,已经预备准备好毒药陪他同生共死,他只是见这位钱大夫大难临头仍面不改色,觉得这是位有点本事的人。
霍祁满意地点了点头,向钱大夫问起自己的伤情。
“这……”钱大夫犹豫片刻,但凭着医德还是将实情说出。
仍旧是那句话,清理伤口不难,缝合伤口不难,包扎伤口更不难,难的是伤口久久不愈,疮毒入体。
实际上对于霍祁能清醒地与他们对话,钱大夫也感觉到吃惊。
以他的经验,这样的伤势若换旁人早该发热说胡话了,霍祁此时人还算清醒,发热也不算严重,证明他体魄强健,或许真能挺过这一劫也未可知。
“我倒不觉得我此时算是清醒。”霍祁闻言自嘲。
沈应在旁翻了个白眼:“你确实时时刻刻都疯得吓人。”
霍祁闻言闭上眼眸笑了起来,沈应的嘲讽让他像回到了旧日岁月,他这些日放任自己在这少年时光中流连,似乎也就是为了这点不可再求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