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兰时依旧坐在案前看着一份由太女孟琼亲自批转下来的、关于“安抚禹州地方”的章程。
她的指尖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不对。”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旁响起。
戚映珠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她的身侧。她手中正捧着一杯刚刚沏好,尚冒着热气的清茶。
她将茶轻轻放在慕兰时的手边。
“这份章程有问题。”她继续道,目光落在了那份文书之上。
慕兰时抬起眼看向她,示意她继续。
“你看这里,”戚映珠的指尖点在了文书中的一个名字上,“禹州知州王德海。此人是太女母族王家的远亲,为人最是贪鄙。太女在此刻将安抚地方、清点乱党家产这等肥差交给他,看似是任人唯亲,实则是在试探你。”
慕兰时没有说话,眼神却专注了起来。
“她知道你与东海戚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将这份章程给你过目,就是要看你会不会为了庇护那些‘可能’与你有旧的乱党家眷而驳回这份任命。”戚映珠的声音平静而又锐利,将那份冠冕堂皇的文书背后隐藏的人心与算计,剖析得淋漓尽致。
“你若驳回,便坐实了你‘公私不分’的嫌疑,她便有了拿捏你的把柄。”
“你若不驳,那王德海便会如同一条疯狗在禹州将所有与东海戚氏有关的人都咬得尸骨无存。”
慕兰时静静地听着。
许久,她缓缓地笑了。
“看来我这位太女殿下也并非是省油的灯。”
她端起那杯尚有余温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那你觉得,”她抬起头看着戚映珠,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竟带上了一丝考较般的兴味,“这盘棋该如何解?”
戚映珠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再是将自己视作“被保护者”而是视作“同谋”的、平等的信任。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釜底抽薪。”她说。
***
几乎是同一时刻。
一名“惊蛰”的密探悄无声息地跪在了慕兰时的书房之外。
他带来了两份绝密的口讯。
第一份来自东宫。
“太女殿下已派出手下最得力的‘绣衣卫’秘密南下,正在彻查大人您与东海戚氏的所有过往。”
第二份来自瑶光公主府。
“公主殿下自被禁足之日起便不曾踏出沁雪暖阁半步,不见任何人也不听任何事,只是每日独自一人对着一盏长明灯枯坐到天明。”
慕兰时静静地听着。
她挥了挥手,那密探便如来时一般无声地退入了黑暗之中。
书房之内重又恢复了安静。
慕兰时看着窗外那轮被乌云遮蔽的残月,眼神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而又锐利。
她知道。
这潭静水马上就要重新沸腾了。
***
东宫,承乾殿。
太女孟琼正在看一份由她手下最精锐的“绣衣卫”从江南加急送回的密报。
密报上详尽地记录了慕兰时自入仕以来,所有与江南尤其是与东海一带商路往来的卷宗,也记录了戚映珠这位曾经的“商家女”是如何在短短数年内将戚氏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纸面上一切都干净得不可思议。
慕兰时的所有政令都符合大祁法度甚至堪称严苛。戚映珠的所有生意也都规规矩矩照章纳税。
她们之间,除了那桩由慕兰时主动提出又被戚家婉拒的“婚约”之外,再无任何可以被称之为“把柄”的东西。
“殿下,”心腹谋士杜先生在一旁沉声道,“这位慕大人行事滴水不漏如履薄冰。想从过往的公文中找到她‘通敌’的罪证恐怕……难如登天。”
孟琼缓缓地将那份密报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看着它慢慢地化为一捧黑色的灰烬。
“先生说得对。”她的声音依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