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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的轮廓,向来绾得一丝不苟的云髻散作泼墨瀑布,浸透的袍紧贴着脊背蜿蜒而下。掌事女官捧着织金雀纹披风疾步趋近,却被公主丹蔻错杂的指尖挥退。

“备水。”那永远端凝如庙堂神像的声线,此刻竟掺着砂砾般的嘶哑。

孟瑕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往日那个在人前永远保持高贵自矜的六殿下去什么地方了?

女官“喏”了一声辞去,孟瑕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前,诧异地看着孟珚:“阿姊,你昨夜去什么地方了?”

她知道昨夜下了一场春雨,雨势滂沱。姐姐出门的时候明明开心得紧,甚至还有空问她美不美,孟瑕以为她是要去见什么人,却没料到珚姐姐竟然淋了个湿透回来!

孟珚吸了吸红透的鼻子,看向孟瑕的瞬间,那向来完美的异域风情脸庞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她扯唇讥笑:“怎么,本宫需要向你报告行踪?”

“好,我不问,”多年的经历早就让孟瑕习惯孟珚这么对她,她只关心姐姐,“那阿姊需要什么东西吗?我也才从宫外回来,我出去的时候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可话音未完,孟珚便粗暴地截断了她的话:“孟瑕,你是不是忘记我告诉过你的话?!我让你出宫了吗?”

孟瑕讷讷地站在原地,掌心不自觉收紧。

“呵,本宫就算化作灰烬,也用不了你这雏鸟操心,”孟珚闭上眼睛,“若真要到那日了,你再来寻这捧余烬也不迟。”

“我只是担心……”

“不用你担心我,小时候和你约好的,要是违反了禁令,怎么办?”

孟瑕垂敛下长睫:“禁足一月,学兵书五卷。”

这时候女官已经过来传话:“六殿下,水已经备好了。”

孟珚颔首,毫不留情地路过了孟瑕,“知道就好。”

她要去沐浴了。

可昨日的那场沛然春雨都不曾涤荡尽她犯下的过错,又何况这一桶水呢?

***

蒸腾的水雾裹挟着西域玫瑰的糜烂甜香。孟珚染着丹蔻的指尖挑起一片残瓣,沿着经络纹路寸寸碾碎,殷红花汁顺着指缝渗进浴汤,恍若新鲜伤口淌出的血。

那一瞬间,孟珚又怅然了。

只要闭上眼睛,她就会想起那两个人的如胶似漆的场面。

卿卿我我,蜜里调油。

这是她前一世和慕兰时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了。

孟珚只回忆着戚映珠和慕兰时相见的时候。

其实慕兰时也没有多喜欢戚映珠啊,她这么想。

不过是去她的汤饼铺子看了看罢了。

孟珚猛地将整把花瓣按进水中,看着它们在沸腾的热浪里蜷缩成褐色的痂。

多可笑啊,那被史书赞为“冰魄玉骨”的戚太后,此刻正在市井与粗使婆子为伍,油烟气浸透的指尖,怕是连凤印都握不稳了。

况且汤饼铺子里面又有那么多人,饶是她们真的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做不了什么的。

看样子,戚映珠也不在乎慕兰时嘛,不然的话,她怎么会一直在堂前忙碌呢?

那个冷漠无情太后的秉性,她孟珚再熟悉不过了。

想到这里,孟珚忽然睁开双眼,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戚映珠难道就是什么善茬了么?这辈子指不定她有什么要做的事情!

可气过了,昨日在大雨中受过的潮浸还是同记忆一起,铺天盖地、劈波斩浪地袭来,她的心又有几分钝痛了。

她还是不甘心。

她当然不甘心。

前世慕兰时能为她夜奔而来,能为她拾起裙裾,能为她俯首称臣……这辈子呢?这辈子也应当如是啊。

不甘的泪水从她的面颊上奔涌。

她忽然低笑,笑声震得水面倒影支离破碎。前世太庙祭典上,慕兰时为她割断的祭牲喉管还在汩汩冒血;今生汤饼铺中,那双只沾文墨的手恐会替戚映珠擦拭粗陶碗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