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史、赵女史结伴来到花园。
她几人来的最早,柳莹和李嬷嬷便先在她们一桌坐了片刻。
须臾,永春堂的三人带着孩子到了。严嬷嬷也到了。
互相厮见,柳莹便和张孺人、大郎一起坐去了主桌。李嬷嬷和严嬷嬷另有一桌。
秋日渐深,天黑得早,此时清浅的夜幕已经包裹了整个花园,一轮圆月挂在东边的梢头,树木花草的清香被微风吹来,混入了脂粉与美酒的香气,空气醉人,那月色便更似清澈如水,将月满堂边的宽阔湖面流映出粼粼的光。
连不大情愿出门的柳莹,也浅浅饮下一口淡酒,沉浸在月光里。
青雀更觉得此行不虚。
可惜,今日的主角,并非她们这些人。
正是约定的戌初二刻才过,李侧妃到了。
她是现今楚王府里唯一的侧妃,诸妃妾中名位最高之人,她至,堂内所有人,包括李嬷嬷和严嬷嬷,皆起身迎候,青雀当然也不例外。
“我险些就来迟了!”
人还在廊下,李侧妃的声音已传进来。她笑道:“嬷嬷们快坐!这样迎我,我可不敢当。江妹妹——”
转入堂中,她一眼看到了青雀,便侧身略靠近一步:“妹妹的身子沉了,也快坐下吧,别为我累着了孩子。”又笑对众人说:“快都坐吧,别讲虚礼了。咱们有日子没见,今日可都要尽兴才好!”
张孺人便笑道:“还是李侧妃有雅兴,我们才能在这里赏着今日的月色。”
“这都是嬷嬷们费心办的,我几句话,劳动嬷嬷们劳碌这么久。”李侧妃忙说。
站到座位旁,她举杯,笑着提议:“这第一杯酒,咱们该一起敬嬷嬷们!”
众人便再次起身,一齐举杯。
青雀不能饮酒,杯中是厨上新蒸的花露。
饮过这杯,她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的女子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子——从神情和样貌看,不会超过十七岁,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挂在鹅蛋一样圆润又小巧的脸上,眼尾微微上挑,带出一丝娇媚,有着惊人的美。
在这样的美貌下,她穿着什么衣服,又戴了什么首饰,似乎都不要紧。看清她容貌的一瞬间,青雀就想到了李嬷嬷说过的她的本名:
珍珍。
袁家的明珠、珍宝。
袁孺人。
——跟在李侧妃身后一同进来,经侍女引导,站在柳孺人身旁的,还能是谁?
距离不算近,又是第一次见面,青雀不能完全看懂袁孺人的神情。不过,她也不需要完全看懂。厌恶是不分偏善还是偏恶的,都是恶意。
乔娘子和刘女史扶过来,青雀一笑,就着她们的手,同众人一起坐回去。
袁珍珍孤零零坐下,把牙咬得更紧。
而李侧妃似现在才发现她不是自己来的一般,笑道:“哎呀,我忘了说,教导袁孺人的冯女史身体有些不适,今日不能来了。这是袁孺人,这是江娘子,你们两个还没见过呢——江妹妹才入府那几天来看我们,偏是袁孺人那日就病了,不愿见人。同居一府这么久,终于有缘分相见了。”
说完,不待几人动作,她又忙笑道:“但我看今日家宴,不讲虚礼为好,江妹妹不必再起身了,袁孺人,你也改日再受江妹妹的礼吧。”
冯女史的教导还似在耳边,袁珍珍只能应下一声:“都听侧妃的。”
青雀便也笑道:“那就多谢李侧妃的美意了。”
但这哪里是“美意”。
她和李侧妃只见过一次,却被亲密称呼为“江妹妹”,李侧妃与袁孺人同居一处已近两年,却只称呼她的名位。不让她行礼,看似是为她着想,实则,只是在让袁孺人恨她更深。
可这恨,到底从何而来?
人已齐,侍女们撤走了外围的灯,只留下几张桌上、桌边的灯,好让月光更顺畅地淌进来。数十种上百盆菊花在回廊下迎月盛放,金桂的花枝远远颤动,夜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