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只得披了件斗篷在身上,仍旧伏在炕几上临摹诗帖,正写到一句: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1。
金乌落西山,玉兔起雕栏,日子翻过去两日,一墙之隔的浅园亦开始忙碌起来。
且说芷秋因是头一遭与陆瞻一道过年,格外用心,又是采办灯笼窗花,又是忙着果品菜蔬,成日家捧着个账本子与小夏花检算银子出处。
口里正八面玲珑,却见陆瞻归家来,忙搁下账本子随行到卧房替他更衣,“我才算出来咱们今年年关要花的银子,初一到正月的戏酒,园中众人裁衣裳,还有阿则他们的红封,再有各处采买,算起来,得四五百银子呢。”
陆瞻换上她做的一件藤萝紫道袍,松松系着衣带,歪到榻上去,“四五百就四五百,你自己到库里去拿。还有什么是要叫我出力的,你说给我,我尊办就是。”
说话间,芷秋在外头拿来账本算盘摆在炕几上,自己将一副身子投到他怀里去,“倒不要你尊办什么,只是你外头的礼尚往来有什么是要叫我这里去采办的,你告诉我,我好一并派人办了来。”
“我这里还是阿则去办,你不必费心。”说着话,陆瞻端起那半尺长的算盘晃一晃,响得动听,令他忆起来,“我记得库里有个碧玺珠子做的算盘,与这个一般大,你去拿来用,闲搁着也是搁着。”
“打个算盘还要碧玺做的?咱们这是什么样的富贵人家呀?”
“不过是想起那颜色,堪配你。”他一臂环住她的腰,将她轻轻勾倒躺下去。
芷秋趴在他胸膛上,提着一支干净的笔在他眉毛上描画,“我想问问你,你有这些钱,可是上下行贿得来的?”
他稍显惊诧,旋即笑起来,“你只管放心,都是正经来的钱,我家有祖产,父亲没了,便到了我手里。再有皇上的赏赐,有的下头孝敬的钱,倒是推脱不得,推了反倒不好办事。”
“不会被拿去问罪吧?”
“不会,你就放心花吧。”
两个人缱绻缠绵地卧在一处,屏风上的阳光悄然滑过,说话渐渐由低弱到无声,也不知是谁最先无言,横竖二人都阖上了眼,交融着浅浅的呼吸,共赴甜梦里。
阳光斜扫而落,一轮圆满的月亮悬在窗畔,到夜。陆瞻在书案后头点着明灯翻书,黄澄澄的光晕滑过多宝阁,照见了从前放丹药的那个匣子。
他已经很久没打开过了,业已能正常感知寒冷的温度,因此,更加能感受到芷秋皮肤的温热。他笑一笑,摸来钥匙打开匣子,翻出压在里头的那本画册。
画中美人卸了残妆,拔了玉簪,摘了玉兰,松挽发髻靠在浴池边,下头添了柴火,烧得满室的烟,一张沾星带水的脸被熏得红红的。正值惬意,倏听门吱呀轻响,原以为是桃良送衣裳进来,谁知屏风后头走出来的却是陆瞻。
芷秋本能地横臂掩胸,剔他一眼,“人家洗澡呢,你进来做什么?”
他翛然一笑,盯着她脱去单衣,穿着裤子走进浴池,“我也洗澡。”
“你等我洗完的嘛。”芷秋会其用意,脸益发红起来。
陆瞻渐渐走进,水淹到他的双膝,蓝得发黑的裤子贴在腿上。芷秋偷偷瞟一眼,相较其他男人而言,的确过于平坦。她心里泛起一丝酸涩,垂下手臂看着他走到面前。
他弯下腰吻她,呼吸在烟雾中沉重而缭乱,芷秋坐在池子里仰着头,水波正好淹没她的胸口,一切在水下变得隐隐约约。直到他直起腰来,她卷翘的睫畔已挂上暧昧的水花,“陆大人……”
她由下而上,高仰着脸望他,似乎是一位平民在对君主乞求。陆瞻本能的雄性征服欲腾腾升起,正要屈膝跪到水中去成全她,嗓子里闷出一个音节,“嗯。”却被她抓住一只手掌,他立着垂眼与她对望片刻,还没揣摩出她的意思,就望见她稍稍游近,最后望他一眼,将脸埋到了他不见天日的伤口上去。
隔着丝滑的锦缎,陆瞻仍能感受一个灵巧与温柔的什么抚过他的伤口,轻轻一下,像一条蛇滑过。他本能地要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