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自己想不开。”
云禾冲着镜中牵强莞尔,只不说话。正好匀净脂粉,楼下相帮就叫唤:“月上梢,白老爷!”
这厢对着镜子笑一笑,便把一张妍丽的皮再度披上,媚色重现,风情再摇,莲步玲珑,芳裙款蹙。入了轩厅,只见那白老爷连同两位年过半百朋友坐在案前,摆着四盘八簋,果品齐备,玉醑三两壶,绿斝四五只。
落了座,朝暮也到,再另到一别堂倌人,立时玳筵齐开。先是云禾筛了一圈酒,朝暮唱了支曲儿,将几个老匹夫唱得笑逐颜开,那白老爷又令云禾舞一曲,云禾只得强打精神应付。
交杯换盏,曲水流觞之间,日晷倾落,换上明月一轮。恰又有白老爷几位朋友到,各叫了相好,大家磨肩而坐,叠股而交。
因云禾已是魁首,白老爷颇觉有脸面,像显摆西洋镜似的叫云禾接连袖舞。眼见香屏摇影接三连,这白老爷还不足惜,捏着扇柄朝姨娘怀中的琵琶指一指,“亲乖乖,你再唱支曲来听。”
云禾八面玲珑一下午,早是心力交瘁筋疲力竭,便婉推了去,“舞倒罢了,要说唱曲,您老人家瞧瞧,在座的谁不比我唱得好,且叫她们唱去吧,省得我丢了您老人家的脸面。”
“鬼机灵,你这是托辞,打量我不知道?”
“哟,哪里敢呢,您老人家什么身份?只是今日嗓子有些凉着了,您听我说话可是哑哑的?”
那白老爷胡须半翘,似有不悦,“什么‘老人家’的,你只管这样叫,是嫌我老了?”
恰好朝暮对过听见,绕过案来替白老爷筛了酒,“白老爷,您也赏给脸给我机会巴结巴结您呀,我唱给您老听吧,要是不许,就是瞧不上我了。”
原来这白老爷还记恨着上回云禾推诿之事,故意要为难她,“今日偏要你姐姐唱。”两个鸡豆眼转,拈起半白的须挑着下巴望云禾,“丫头,你不唱也罢,吃了这一壶,我就让你歇歇。”
随他皱皮的手指一瞧,是一个鎏金铜壶,好大一个壶肚子。云禾业已吃了不少酒,醺得一张脸绯红,心里热辣辣的直烧,烧得她一霎理智粉阵尽散,机关全无,冷瞥一眼,“吃不下。”
白老爷被噎了一句,自觉失了脸面,那壶狠“咚”一声,墩在了她面前,“你说两句软话便罢了,不曾想还甩脸子给我看,今天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凭什么?我今天还就不吃,你能把我怎么着?”
红眼对着红眼,将一片上好的夜色瞪成了数九寒天。厅外喧嚣正盛,这家院起羌笛,那家院听琵琶,唯剩得一管玉箫岑寂。
凤凰楼台,绮窗映月,芷秋独在榻上,将搽抹过的玉箫放入一个细长匣子内,又见桃良将一个小方匣子捧入水晶帘内,朝外嚷回,“姑娘,床底下这些东西,可带不带去呀?”
床底下原有好几个长久不用的小羊皮箱,芷秋想不起里头是些什么,缓步进去,蹲在窗前同她一道查看,“都是些久不用的东西,揭开让我瞧瞧都有些什么。”
一箱子揭开,只见是几本彩绘封皮的画册子,分有《花营锦阵》、《素女经》、《春宵秘戏图》等几套。桃良随手拈起一本在床脚柱上拍拍灰,“姑娘,这些可要带去?要带去,我一并擦了灰放在那些箱笼里,还有妈妈拿来的那本一道装好。”
“妈拿来了?”
“早晨姑娘没醒呢,妈妈交给我了。”说话间,桃良到一暗柜里捧出本崭新的书来递予她,“妈妈说,这样子的市面上倒不好找,是托人请了位原先在宫里当过差的行家描画的。”
芷秋随手翻一翻,只见满画着松墙竹径,闺阁庭轩,或是那飘香棚,或是那荼靡架,锦衣男女缠弄一处,千姿百态,伴以各类器物,只是男人画得有些阴柔相。
顷刻间,芷秋脸胀得通红,抬眉一见桃良亦在歪着脑袋看,便卷了册子随手拍她一把,“鬼丫头,你小小年纪的瞎看什么?!”
“我才不小了呢,”桃良红着一张脸顶嘴,“我今年实打实的十五了,要有父母在,我都该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