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从珚明白过来了, 他是要以此为条件让她斩断与凉州的关系。
她后背渐感觉到一丝凉意,几欲入骨,让她忍不住颤了下。
“拓跋骁, 我做不到。”姜从珚喉咙发颤。
她缓缓摇头, 抬起湿润的眼睫, 眸中水雾渐散,清透瞳仁变得坚定无比, “我可以不在意梁国,但我永远也不能抛弃凉州, 他们是我的亲人。”
她字音几乎刻骨。
拓跋骁皱眉。
他刚刚的话确实有私心, 他当然也有一统天下之志, 尤其梁国国弱, 坚持不了几年了。
正是知道她对凉州感情深厚, 他才会提出这个条件, 他也担心某一天自己跟凉州对上,毕竟凉州与胡人的立场天然敌对, 凉州侯又一心守护汉人江山,他要是决心与自己为敌,拓跋骁是不会手软的。
“如果你要以这作交换条件,我宁愿你不去救。”姜从珚冷静下来, 拿下他抚在自己脸上的手, 定定地看着他。
“凉州那些人对你真的那么重要?”拓跋骁压着声音问。
“是。”姜从珚毫不犹豫。
那我呢?我跟凉州你选谁?
拓跋骁下意识想问,话到喉间却又忍住了, 他隐隐意识到这是一个危险的话题。
他捏起拳, 皮肉绷得像弦。
先前外部环境平静,关于立场的矛盾被藏得很深很深,他们的关系仅限于夫妻之间, 浓情蜜意,好像真是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侣,可矛盾不会消失,总有一天会破土而出。
现在,平静被打破了,这份矛盾便也浮现在两人面前。
拓跋骁沉默许久,手背绷了又松,思绪转了几圈,没再逼她。
他揽着她进了屋,到饭点了,阿榧带着侍女安静地摆上饭菜。
两人对面而坐,姜从珚机械地用筷子夹起米饭往嘴里送,吃了几筷子就搁下了碗。
拓跋骁的食欲也很一般,一顿饭吃得很潦草。
姜从珚回到后院书房,摊开纸,有点想写什么,皓腕空悬,久到浓墨汇到笔尖滴下污了纸张,仍旧没落下一字。
她该写什么呢?劝外祖父放弃梁国明哲保身?
要是仅凭一封信就能改变一个人的立场,那就不叫立场了。
她在凉州时也问过外祖父,梁国这般,还值得为其卖命吗?
外祖父答,没有值不值得,只有肩负的责任。
外祖父是疼爱她、怜惜她的,却也不会因为她就抛弃几十年来的责任,更不会因为她就接受一个胡人政权,这是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思想决定的,更是这个时代的认知决定的。
非我族类,非我族类。
她努力过,只是这份努力还不够。
姜从珚闭上眼,把笔搁回了笔架上。
这时阿榧来报,说王再次召见了陈绦。
姜从珚眼眸微张,下意识站了起来。
先前拓跋骁用她与凉州断绝关系作为交换条件,她没答应,本以为拓跋骁不会再理会梁国了,他现在却主动召见了陈绦,是不是说明……
她心跳一点点加快,跨过联通后院和前院的门廊时,却忽然停住了脚,扶着门柱静静地站在那里,裙摆一点点被风吹起-
听到拓跋骁说同意出兵,陈绦大喜过望,正要行大礼拜谢,拓跋骁胳膊一扬阻止了他。
“除了你先前答应下来的那些,本王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您愿伸出援手,什么条件都好商量。”陈绦赶紧道。
拓跋骁:“本王出兵跟你们梁国一起攻打匈奴人,谁打下来城池就归谁,怎么样,答应吗?”
陈绦听到这话傻眼了。
他作为梁国使者确实有一定的谈判权限,比如拓跋骁要钱要粮,甚至是铁,他都能酌情同意,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狮子大开口到这种地步,直接要国土,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答应啊。
“漠北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