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睛的形状修长,眼尾下垂的弧度透着一段殷殷的情韵,深琥珀色的圆而大的水淋淋瞳孔,投来一片柔和的眸光。

薛彬心中微微悸动,在这对视的瞬刹。

旋即回过神来,他又不免暗地发笑了:

这么一个瘾君子、这么一只甘为沈青那种人既卖身又卖命的走狗,何必生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呢?

真糟蹋。

“你是小薛?”谢方升已经从记忆里拣出了跟这年轻人的纠葛。其实都说不上纠葛,只是在沈青的一家夜总会的包厢里,“自己”吸嗨时一抬头,就刚好看见这个跟周围气氛格格不入的俊服务员推门进包厢送酒水。

“自己”馋涎三尺地向经理讨要,听说对方还未成年,因为给母亲治病欠了高利贷才进来的,目前只当少爷坚决不卖,还得到了沈老板的亲口同意,才悻悻作罢。单方面的色欲熏心,熏了还不得,哪能称得上纠葛。

“是我,哥。”

“你怎么在这里?”想了一秒他问:“是老板吧?他叫你来陪我?”

薛彬点头,“哥,喝点水?”

“麻烦你了。”

把厌恶的情绪压制得极好,薛彬起身倒水,边试水温边加热水,调好了后将水杯送到对方嘴边。

谢方升咬着杯子沿,一口气将水喝了个干净。

薛彬拿走空杯,捻了一张很软的纸巾,细细擦着他下巴和唇边的水渍。

这么近的距离连睫毛都能看得根根分明,叫薛彬的少年确实有张俊秀干净的好面孔,难怪“自己”会一眼就相中了。他垂眸,视线从脸蛋扫到了薛彬的手:

“谢谢。”

那只手一顿。

气息随对方呼吸的节奏吹拂到脸颊,带起一阵一阵浅浅的热度。薛彬皱起眉。

这道声音平静下来再压低时,似乎跟那天夜晚在包间里听到的略有区别。

可能因为对方先前干呕过一通,今天这声音听起来低磁而微带沙哑。音色比那天醇厚饱满,吐字是极富颗粒感的不黏不滞,也与那天不同。“怎么了?”这一次谢方升再开口,薛彬又觉得没有区别了。

“没事,哥。”薛彬笑了笑。

薛彬停顿的手指捻稳纸巾,拭擦起那不笑也翘的唇角。

谢方升手在抬高时,左肩和双肘的伤口会生出痛楚,他没有拒绝薛彬的伺候,而这个意外敏锐又记性好的年轻人,也足够能屈能伸,把对他的厌恶压抑得几乎察觉不到,手上的动作温柔极了,令他很舒适。对方扔掉纸巾,又从洗手间拧了温度刚好的毛巾为他擦了一次额头和颈项上的冷汗。

挂好毛巾出来,薛彬问:

“哥,想吃点什么吗,我给你买来?”13'9'

“我要出院。”

他没出成。

医生说以他左肩上伤口的情况,至少还需要再住两个礼拜。

谢方升哪里闻得下去这股医院的味道。

医院对他来说不是医院,是监牢,是恐怖房。外面的汽车尾气都比医院的消毒水味甜美干净,起码它们散发出自由的芳馨。

“小薛,帮我换一下衣服好么。”

说着商量的话,用的是陈述的口吻。薛彬听在耳中只是暗忖:

“医生跟我压不住你,总有压得住你的。”

他自己是不敢惹谢方升的,万一这条沈青的狗,还是一条眼看着要得宠爱的狗,在沈青那儿说上几句他的坏话,他怕是有一通好受的。

站在床边,薛彬垂下视线,看着靠坐在床的男人:

“要不,哥……还是跟沈老板请示下吧?”

谢方升微笑,停下在被面上轻轻敲击欢乐颂拍子的右手,“我这小角色的一点儿小事”一抬手拿过床头柜的杯子,他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水,捏扁纸杯把它投进床尾垃圾桶,“哪有打扰老板的必要啊?老板很忙的。”

“哥,你别开玩笑,你怎么能是沈老板心里的小角色呢?”薛彬察觉到了谢方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