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所有的功绩和名声,都毁在了殷乐漪的手上。
这何尝不是陆乩野掠她大晋城池,杀她大晋士兵,折辱大晋公主该有的报应。
裴洺身为外臣,不宜在后宫多待,陪同殷乐漪与贵妃逛了半个时辰后便告退了。
回到雍华殿,用过晚膳沐浴之后,殷乐漪躺在母亲的床榻上与母亲同枕共眠。
她这几日都是如此,跟个孩童似的黏母后黏的紧。
可今夜她还未睡上片刻,宫婢便匆匆进殿来禀:“娘娘,陛下今夜要来娘娘寝宫歇息。”
贵妃只得揽着殷乐漪从床榻上坐起,对她和颜悦色道:“乐漪,你今夜便在偏殿住下。”
殷乐漪紧紧抱住母亲,抿唇不发一言。
贵妃温柔的拍拍她的背,“听话。”
殷乐漪保持这个姿势僵持许久,最终还是不得不妥协,被宫婢带到了一旁的偏殿就寝。
一炷香后,魏宣帝驾临雍华宫,贵妃起身相迎。
魏宣帝扶起贵妃,“朕这几日都不曾来寻你,可是给足了你们母女相处的时间。”
“臣妾多谢陛下体恤,臣妾膝下只得乐漪一女,她自小便是臣妾娇养长大的。如今好不容易将她寻回到臣妾身边,臣妾便想更多疼爱她几分。”
贵妃靠在魏宣帝胸膛,“只是她如今身份微妙,臣妾恐她在宫中久居难免会有闲言碎语,便大胆想为女儿求一求陛下。”
魏宣帝精明,“贵妃可是想给女儿求一个名正言顺的公主身份?”
“臣妾能得陛下垂爱已是臣妾之幸,臣妾又怎敢奢望女儿得如此厚爱?”
要想名正言顺便要记入宗谱,贵妃又怎会让女儿弃了
晋国皇室的身份转投敌国,她早有对策,“臣妾想为女儿求雍华殿后方的那一座小殿,她若能有自己的殿宇,做个小小的一宫之主,便能遏制那些风言风语。”
她为女儿思虑的周全,有了自己单独的殿宇,即便不入宗谱,那些宫婢和太监们也必得将她当做主子看待,不敢乱嚼舌根。
魏宣帝不置可否,“贵妃为女儿煞费苦心,可见女儿一回来,便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女儿身上了,连朕都成了陪衬。”
贵妃与魏宣帝一同上榻,放下帷幔,轻轻一笑:“陛下竟还要与小辈们争风吃醋,可真是让臣妾吃惊。”
……
偏殿熄了火烛,寂静无声。
殷乐漪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她无法入睡,爬起来重新穿好了衣衫,不曾惊动宫婢,走出偏殿,站在廊下望向主殿。
主殿也熄了灯,从窗户里透出来的只有一殿的漆黑。
殷乐漪远远地注视着黑漆漆的殿宇,泪珠无声地从脸颊滑落。
她不是不经人事的孩子了,一个帝王夜宿在一个妃子的殿中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很清楚。
可是这个妃子是她的母后,而这个帝王不但不是她的父皇,还是毁了她的家国逼死她父皇的刽子手。
殷乐漪恨极了,也痛极了。
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痛恨魏宣帝的残暴不仁,更心疼母后要在仇人面前笑脸相迎。
极致的恨意与痛楚让殷乐漪浑身都止不住地发抖,她在这一刻竟荒诞的想起了陆乩野对她的嘲讽,他说她离了他陆乩野便活不成。
他只说对了一半,殷乐漪还活着,只是活的更加的屈辱了。
她若再疯一些便好了,不必顾全大局,不顾瞻前顾后。
就像陆乩野那个做事毫无章法的疯子一样,谁触了他的逆鳞,他便一**穿对方的身体,以杀来泄心头之恨。
殷乐漪也想一箭射穿魏宣帝的心脏,雪耻雪恨雪仇,可她不能。
魏宣帝今夜死,明日她和母后还有被软禁的亲人,全都要被魏国人推上断头台。
殷乐漪转身背对着主殿往外跑去,她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她怕自己被恨意侵蚀理智,闯入母后的殿中做出无法挽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