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泥,无水便坚定,有水又柔软。
季山月说:“姐。”
季纯无奈笑了下,说:“不需要这样。”
季山月觉得此时自己也不在这里,灵魂早飘上半空,他单刀直入说:“我很恨你,但又很爱你,想像从前一样,但又做不到。”
他痛苦道:“我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
季纯柔和一笑,换了话题问:“你还时常变回那样吗?”
季山月摇头,深呼吸,双手抹了把脸,抹下来的是汗是泪并分不清:“我想清楚了,我一直逃避这件事,他就会一直存在,只有我直面他,直面这件事,他才会消失,因为我不需要他的保护。”
“那就好。”
“其实……”季纯快速接道,但她感觉她要说的话也是啼笑皆非,她说,“其实我也恨你,那些孩子,都没做错什么的。但我也……也还是爱你,也对不起你。”
人就是这样的生物,既快乐又哀伤,即充满绝望又总要歌颂希望,又爱又恨,又统一,又矛盾。
房间里沉默了很久后,季山月问:“以后怎么办?”
季纯的脸上稍显轻松,她说:“不是所有事都有解决办法的,以后过好想过的生活就行,我们都只是很平凡的人,做不出决绝或者神圣的决定。”
季山月望向她,片刻,郑重道:“好。”
时间从来不是治病良方,只是止痛剂。任谁说完全恨或完全放下,都是虚情假意,但他们每个人本身都是带着过往在负重前行。都是平凡的人,平凡到要自诩伟大;都是伟大的人,伟大得自甘平凡。
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的谈话内容如何,但似乎还不算特别坏,季山月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释然的,也是遗憾的。
时咎朝沉皑示意,沉皑点头低声说:“走吧。”
“好。”
地上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挡路,时咎走过去的时候被绊了一跤,他还没出声,舟之覆先嚎起来了:“啊啊啊谁踩我!!”
时咎面无表情:“哦,我说怎么地板长肉了。”
舟之覆恼怒大喊:“时咎!!!!!”
沉皑本来在抿唇,最后还是笑出来。
仇恨更深了。
季山月预定了以后从监狱里出来继续回到安全管理中心,暂定依然为文明中心效力,但受现在的最高管理看守。舟之覆则比较惨,失去亡灵大军攻击性的他沦为文明中心广场的站岗志愿者,有事回精神病院充当工作人员,无事就站岗。由于亡灵大军的范围覆盖性,家也搬到了言不恩家附近,为了让季纯的亡灵一直可以保持在言不恩家。
做完这些事,言不恩向整个恩德诺发布消息,将在五年后,新的起源进化仪器全面普及后,正式宣布取消掌权者法案,取消掌权者职位,文明中心也只是服务公民的场所。
此刻的文明也不是文明的最终形态,发展的当下只是目前文明与智慧的边界,以后还有无限可能。
……
清晨的时咎家,阳光从卧室照不进来,便只能从门缝里微微透出一丝。
时咎在床上呆了很久想今天要做什么,才想起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安排,养老院最近做什么活动,取消了两次治疗,监狱对罪犯的音乐治疗活动也因为他们内部原因暂停一个月,刚好时咎得到了一个难得的假期,于是他问沉皑想不想去房车自驾游,沉皑说可以,时咎立刻就开始窝在被子里上网查地方与攻略,最终定了一条路线:海安直达巴黎。
沉皑没有距离概念,只伸手把时咎往自己怀里拢了下就含糊着答应了。
被子里的体温适宜,谁也不想出来。
最近沉皑太忙了,一是新的进化仪器投入使用,升级过的无申请通道思维透明舱,文明每个公民都需要预约重做,排队排到三年后;二是没有舟之覆后,所有这方面的审核工作全部压到沉皑身上,他几乎是醒来到睡去的全部时间都埋身于起源实验室,甚至半数时间不会回家,他的休息日便挪到了时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