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谨平静的吩咐身后女官,带她的手令并圣旨八百里加急调兵遣将布置防线。
她闭上眼,千里山河在她脑海中勾连成片,很快就在其中找到必经之路。
“调越契城两万精兵在壶关口天险设伏,拦不住也要损耗校骑营主力。”
截杀平南王郑希言,昭告天下平南王谋逆,安抚百官,召见重臣商议对策。
天色一亮就要有无穷尽的事等待她处置,但此刻她眼中只剩下不远处的灰烬。
——那是她的宣宣。
她要一次又一次的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这不是第一次但也许会是最后一次。
广百接过了伞,子书谨牵着裴灵祈上前,无论深夜厮杀声何等惨烈她都未曾进殿一避,她要在这里亲眼目送着裴宣的离去。
看着她骨肉成泥,身死业消。
就如同五年前一样。
裴宣跟她截然不同,心软的人不愿意亲眼目睹任何离去和惨烈的分离,于是总是背对她,给她留下沉默的背影。
她却是如此执着又冷酷的人,她偏偏要目不转睛的看到最后,哪怕每一瞬都好似钝刀割肉,鲜血淋漓。
她的手缓缓触摸到了裴宣的遗骨,带着温热的遗骨好似一个久违的拥抱,她平静的捡拾起碎骨放入她早就挑选好的沉木箱。
瓷器冰清生冷,宣宣不太喜欢,她更爱木质的器物,触手微微生温,带着天然的纹路和古朴的气息。
她神色专注而温柔,好似小心翼翼的捧起爱恋之人的脸颊,眷恋且怜惜,裴灵祈有些害怕,站在一旁什么话也不敢说。
在这种时候无法不去想到五年前那个烈日当空的盛夏。
蝉鸣声叫的如此聒噪,吵的她难得的有些头晕目眩,在临近死亡的时刻没有任何的惋惜和痛苦。
她把裴宣教的很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冷静睿智,她知人善任也狠的下心,本就是她一开始所期望的。
她只是有时候觉得裴宣太好了,裴宣是一湾幽深的湖水,无论向里面投进多重多少的石子,都只是微微泛起涟漪,而永远没有回声。
帝王之爱,泽被天下。
她待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的好,对亲近之人更是如此,你前进一步她就微微后退一步,像是永远的雾里看花,捉不住她。
子书谨一步步的挑战她的威严,逼迫她的让步,她想知道裴宣的底线在哪里,又或许她希望看见的是裴宣失控摘下那张永远淡然微笑的面具。
要么裴宣彻底摘下这张面具,要么被她捉住完全笼罩在她的羽翼之下。
裴宣的底线是,没有任何人能禁锢住她。
她已经厌倦了同裴宣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帝后,她在裴宣的底线上反复的试探,等待着、等待着坠入深渊万劫不复的那一刻。
她在求而不得的挣扎中渐生心魔,入了魔障。
她以为她会死在裴宣前面,这是当然的,哪怕是能够白头到老她比裴宣大那样多,总会是她先走,她这一生不会再亲眼目睹至亲至爱之人的离去。
她一生决绝偏执,唯有这一点私心。
却没能如愿。
裴宣很快在最后的时间里做出所有应当的抉择,将边关不安分的将领替换回京,调集重兵拱卫皇城,在京中敲打镇压所剩无几的勋贵,剪去宗室羽翼,肃清边关朝堂。
某一日有女官忽然跌跌撞撞的来请她主持大局,只因陛下昏厥在朝堂。
她起身跟随女官前去,一开始走的稳稳当当,到后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要遏制不住恐惧的心跳。
是啊,她那样笃信白浣清会给裴宣留下解药,可人的感情瞬息万变难以捉摸,也许在宫中时白浣清确实深爱裴宣,可后来兴许当真假戏真做,对叶宴初动了真情。
她如此自负,这一生罕逢败局,于是以为能够一直料敌先机,从容不迫。
直到她看见蜷缩在床榻中间的裴宣。
盛夏的锦被那样轻薄,可她缩在锦被当中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