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的官道清晨都如这日一样, 有种热热闹闹的鲜活气儿。
卯时一刻,该上朝的官员们陆陆续续都到了紫微殿外, 因着天子未至,大家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处闲话,有的唠唠身边东家长西家短,有的讲讲哪个州哪个府又生了什么事, 也有的前一日夜间就寝没休息好,清晨起得迟,现在忙着祭告自己的五脏庙
鹤卿起的早,熬了锅鸡丝菘菜粥,给阿玦装了碗,趁还热着托狱丞连着药膏一起给他送去,他自己吃了一碗,剩的便分给了定文阁值守的守夜人。
紫微殿前的空地面积不小,鹤卿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微微阖眼,准备养养精神———抓紧时间养精蓄锐,是他有资格上朝后学到的极有用的技能。
刚阖眼没多久,便感觉面前似乎多了个人,鹤卿敏锐地睁眼,看到了一袭浅紫衣衫,些许厌烦的情绪如蜻蜓点水,再抬眼时,便又是那个温润端方的大理寺正:“顾大人。”
出乎他意料的是,顾铮并未像以往一样张口便是绵里藏针,反而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在打量他———他们第一次见面,顾铮也是这样的神情,之后鹤卿便迎来了他长时间的针对。
顾铮冲他笑了一下,那笑容里难得不含嘲讽或是细微的恶意,于是那雌雄莫辨的容色便如庭树生花,令人目眩神迷:“鹤大人。”
昨夜的硝烟似乎延续到了此时,诡异、古怪。
一般情况下,他们所站的这个角落并不会太过引人注意,但坏就坏在顾铮总爱找鹤卿的不痛快,却又没能抓住鹤卿的把柄,反而是鹤卿步步高升。
隔得近的官员们对着彼此使眼色———
[这两位又杠上了?]
[隔三差五都有这么一糟,习惯了习惯了。]
顾铮的声音压得低,但离得近也能断续听清,于是大家的眉来眼去更是明显———
[昨天城里闹那么大,别都装不知道。]
[鹤大人真勇啊,竟然带着大理寺从顾峥手底下抢人,还抢成功了!]
[今天早朝估摸着有好戏看了。]
[收敛着些吧,幸灾乐祸若是被顾铮瞧见了,少不得受一番罪。]
之前没买羊肉胡饼只买了块绵白糕的官员吃完了自己垫肚子的朝食,也加入了同僚们眉来眼去的队伍,只是昨夜他睡得喷香,昨晚发生了何事并不太清楚,只在早上出门前听着管家提过两句,说是卫尉寺与大理寺昨夜起了些矛盾。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平素相熟的官员,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昨夜大理寺与卫尉寺抢功,卫尉寺的顾铮没抢过?”
同僚对着他点了点头,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哟呵,干的漂亮啊!”那官员一拍同僚的肩膀,只觉心中出了口恶气。
前年顾铮莫名其妙弹劾了他一本,说他仪容不整进殿参议,而被弹劾的那天他买了心爱的羊肉胡饼,特意要店家加了厚厚的油辣子,进殿时胡子上难免挂了些油渍,被顾铮当场逮住一顿狂喷———天杀的顾铮又不是御史,干嘛非得管这么宽!
陛下没太在意,但也象征性地罚了他五日薪俸,这五日的薪俸加在一起都够他吃上一个月的羊肉胡饼了!
拜顾铮所赐,他现在出门不仅记得带帕子,还记得带一面掌心那么大的、打磨得极为光亮的小铜镜,为此没少被同僚取笑。
更过分的是他们笑归笑,偶尔怀疑自己衣冠不整时还会过来找他借,他不借就直接摸袖子,差点将他背着夫人藏的私房钱都摸走,简直过分至极!
“脸上的笑容收收,太刺眼了。”看在借镜之谊的份上,站在他旁边的同僚冒死提醒,“——看过来了!”
官员立刻捋了捋自己的络腮胡,强迫自己将胡子里上翘的嘴角压下去———惹不起,真惹不起!
一圈偷偷吃瓜看戏的同僚并未影响紫微殿的角落,鹤卿看着顾铮的笑容,只觉看到了一朵有巨毒的花:“顾大人寻下官,可有要事?”
“只是有些好奇。”顾铮仍旧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