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却的茶水倒进水盂,重新沏了热茶。
蔺公公的动作不紧不慢,秦屹知今日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随意消磨。
他收敛住方才起伏不平的情绪,沉稳地道:“元宵能被你们收做养子,是他的造化,只希望他此后一生都能顺遂,别再遭遇上任何的祸事,再次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秦屹知撑着椅子的扶手,颤着身子站了起来。
他深深地弯腰躬身,道:“当年沐凤止入宫之事,虽是阴差阳错,却也祸因我起,秦某难辞其咎,只愿今后我能将功补过。”
蔺南星用余光瞥了秦公公一眼,继续不动声色地将茶水注入杯中。
秦屹知郑重地道:“若是蔺公需要用到在下,不论是什么忙,秦某都会鼎力相帮。”
蔺南星宽大的指尖摩挲着壶柄,过了会,他又拿出一个茶杯,到了杯热茶,用下巴点了点它,道:“秦公公,喝杯茶再聊。”
秦屹知只得忍着痛,一步一步,缓慢而颤抖地走到蔺南星的面前,拿起那只滚烫的茶杯。
伸出的五指上都是水泡。
这些日子景裕总是让他磨珠子、熬糖,他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糖不是熬得过稠,就是熬得太稀,珠子也磨得奇形怪状,不够圆润。
手指被锅炉烫得起了泡,之后又一直劳作,没日没夜地磨砂串珠,手上的水泡挑了又起,就从没能消下去过。
如今只是一碰都疼痛难当。
秦屹知用残破的五指捏住了杯身,面色不改色地道:“多谢蔺公。”
蔺南星淡淡“嗯”了一声,秦屹知便又走回了自己的座位,慢慢坐了下去,姿态庄和地抿了口茶。
蔺南星这才开口道:“秦公公,景裕很看中你。”
秦屹知动作一顿,晦涩地道:“他……不过是把我当个狗来折辱。”
蔺南星轻笑:“成了奴婢,不做狗,秦公公还想做什么?”
秦屹知方才冷不丁地为沐九如入宫之事道歉,多半是此前通过沐海元的途径,早已知道了蔺家正君的真实身份。
秦屹知此时说出这事,算是示好,也算是互相递交了把柄。
蔺南星的把柄是他窝藏了沐九如,而秦屹知的把柄,则是他目前无力维护的蔺韶光、秦家妇孺、还有想要壮大的秦家旁支。
彼此有了牵制,这才算是秦屹知真正地敞开了心扉,要同蔺南星结盟,帮蔺南星做事。
蔺南星本也是有意于此的,便也不介意对盟友多费点口舌。
蔺南星继续道:“大虞十省四十四州,宫里宫外共有数万名中臣,多的是奴婢在圣上这里生时不见经传,死后澌灭无闻,只有看得中你,圣上才会费心思折腾你。”
蔺南星放下茶杯:“圣上如今对你很是喜欢。”
秦屹知脸色变换,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应了下来:“是,他兴许还是……喜欢我这师长的,但他如今半步不愿放我离开他的视线,我连寻常的奴婢都不如,一点自由也没有,更没有去任职的可能……我什么也做不了。”
蔺南星笑道:“你还是没把自己当做是个奴婢,秦公公,十二个时辰都贴身伺候着圣上,是连最受宠的妃子都没有的待遇。”
“你一个奴婢做到这个儿地步上,已是无以复加。”
第117章 君父 实际上两人之间,景裕才是更害怕……
蔺南星这话说得何其刺耳, 秦屹知的脸色顿时忽红忽白。
若是换做以往,他早已拂袖离去,或是与人论个长短。
但如今的秦屹知身份上矮了蔺南星许多, 也有求于蔺南星,他只能皱着眉头,替自己正名:“我曾是圣上的师长, 我与圣上不曾有过这种腌臜的关系, 我也绝不会以色事人。”
世家公子便是讲究的规矩多,蔺南星道:“曾经是何关系, 如今都该忘了,秦公公, 圣上说你是狗, 你便是狗,圣上当你是妃子,你便是。”
“你如今最该记得的只有一条, 就是你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