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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妈下葬就有福利机构上门来想带方佩儿走,他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带着方佩儿就跑了。

他们在这个城市最黯淡的部分躲了一年,他在法律上的年龄终于超过十八,可以名正言顺地养方佩儿,他又回到学校,缺课一年居然还没有被开除,因为他年轻的班主任自作主张给他办了休学。

合租的大婶无偿帮他时不时照看方佩儿,他上学读书放学打工,憋着一口气还想参加高考,那时候很多人都相信高考能改变命运。

命运也总算在鞭挞了他这么多年后眷顾了他一次——他挂在网上的一套摄影图忽然被人发现,卖了一大笔钱。

他最开始拍照是因为音像店老板送了他一台旧相机,他就看到什么拍什么,回去拿给很少出门的方佩儿看,他都没想到能靠这个赚钱。

他卖掉的那套图在网上还小火了一阵,之后他算是迈进了“摄影师”的门槛,生活总算要好过一些了,在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他凑齐了方佩儿换心脏的费用,结果临到关头心源却出了问题,这无异于兜头浇下一盆凉水,将他从天堂打回地狱。

进入再一次等待期后第三天的晚上,方佩儿突发急性心衰,还没送到医院就一命呜呼。

在等待殡葬队上门的时候他就枯坐在床前面对着方佩儿小小的身体,她虽然已经八岁了,但身体枯瘦得像是一只小猫仔。他把那只花了三千九百块买来的发绳戴在她头上,那一刻他闻到了一丝甜味。

那时候他还想,好像他妈死的时候他也闻到过这种味道。

手机铃声划破空气,方思弄一个激灵,差点失手把香水打碎。

他险险稳住心跳,将倒扣在沙发上的手机翻过来,看到来电显示,全身的血都冲上了头。

是玉求瑕。

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点击接听。

“……喂?”

“方思弄。”玉求瑕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睡醒了吗?”

“嗯。”方思弄道,“什么事?”

“展成宵的葬礼,你要不要去?”

方思弄心脏一跳:“去。”

“好。”玉求瑕说,“时间是在一周后,地址我稍后发给你。”

方思弄下意识点点头:“行。”

那头沉默了一阵,玉求瑕又说:“那挂了。”

方思弄:“嗯。”

他数着自己的呼吸,过了六息,对面挂断了。

他们全程没有提到昨晚,和热搜上的事,玉求瑕不提,他也不想问。

黑暗渐渐吞噬了这个房间的角落,他低下头,看向手中刚刚险些粉身碎骨的香水。

很神奇地,他的心绪迅速平复下来。

旧日的阴影重新降临于这具躯体,他感觉到身体里那株久别重逢的毒刺。

当时因为旷了一年课,他的班主任给他指了两条路:复读或艺考。

他哪里有复读的条件和时间?第一条路根本就不做考虑。这时他很巧合地遇上电影学院校招,就去考了个摄影,高分过线。所以哪怕在方佩儿去世不到一个月后参加的那场高考上发挥失常,文化与专业分数加权计算,他也险险通过了电影学院的校招线。

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他的身体里好像出现了一个黑洞,将所有情绪都吸了进去,只剩下痛苦,他想到了死。

当晚他抛了一个硬币,硬币让他再活着试试。

然后他就用给方佩儿攒下治病的钱买了全套摄影设备,他看网上说摄影系非常花钱,根本不是普通人家学得起的。

他家显然离“普通人家”还有些距离,他是一点后路也没给自己留,反正他当时的想法是钱花光了去死就好了。

有了这种想法后他整个人的状态奇迹般地好转,身体里的那个黑洞忽然被遮天蔽日的藤蔓卷住,他从一种“什么也不想干”的状态中迅速抽身,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什么都敢干,大不了去死”。

然后他在入学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