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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态谦卑,怎么看都不似一个阉人。

少年天子刚刚走出殿外,官员们便交头接耳起来。

“这些阉人内部就能秉笔盖印,诏书是真的,可谁知道这是何人下的旨意……!”

“沈广父子这是打算架个傀儡出来,由这些沈姓阉狗掌控天下吗?”

“将军……这个皇上就一个小娃娃,你刚刚怎么就拜下去了……”

“闭嘴,只看在沈玉衡对将士们不曾克扣的面上……”

议论之声渐响。

大虞官宦之争旷日持久,大臣们骂阉人不算太过避讳,宦官用权势拿捏他们也从不手软。

秦世祯咳嗽一声,阻止这些人议论天子,劝道:“陛下年幼,多加引导未必会继续重用阉人,之后不论何人担任帝师,需要好生教导,让陛下明辨是非。”

百官们叹息连连,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

反正大行皇帝临终之前,已经十分昏庸,新帝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秦世贞抬头望着沈广,上头的沈广也正看着秦首辅,嘴角勾起阴恻恻的笑容。

秦世贞垂下眼眸,胸腔里溢出一声冷笑。

他倒要看看,白纸一般的新帝究竟依然会爱重阉人。

还是会废除阉党。

太极宫里骂声渐响,景裕却早已乘上轿辇,向他的寝殿而去。

抬辇队伍浩浩荡荡,共有六七十人,沈玉衡走在辇外,巍然玉立,肃穆地伴架随行。

队尾处行来一个提灯宦官,碎步迈得极快,宫灯也随之摇曳晃动。

他走到沈玉衡的身侧,低头道:“沈公,事情已办妥。”

沈玉衡垂眸望向汇报之人,轻声问道:“送出去了?”

小宦官名叫逢力,压着声音,恭恭敬敬地禀报:“是的,就在方才,先帝无所出的后妃已全被赐帛赐鸩……那位喝了您备的酒,已昏死过去。小的亲自把他送出宫门,是多鱼接走的。”

沈玉衡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表情也柔和起来,不自觉地露出点笑意:“好,后续之事,你扫尾清楚,别让人抓着把柄。”

逢力连声应下,提着宫灯折返回去。

浩大的队伍持续行进,周围除了丧钟声,步履声,风雪声,再无其他声音。

沈玉衡随着轿辇向前走去。

两侧宫墙高大,空中飞雪漫天,黑夜乌云之中,只能隐约瞧见一轮模糊的弦月。

沈玉衡的心思早已不在此处,飘离了宫阙,飞向宫外的沈宅。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那人,现在就在那里。

那人……

他的少爷——萧烬。

他今生今世,永远效忠的主子。

萧烬喝了假死药,现在应当就昏睡在御赐给他的沈太监第里,只要萧烬转醒过来,多鱼就会连夜把萧烬送往富庶的鱼米之乡。

此后再无人认识他的少爷,束缚住萧烬,少爷便可重新做上无忧无虑的闲散公子,往后再无忧患苦难。

只可惜沈玉衡如今已身居高位,帝位更迭的大事他难以抽身,无法亲自送萧烬离去,再见上主子最后一面。

但他只要知道萧烬会前路通达……

见不见面,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沈玉衡从认沈广为父开始,便走上了权宦的道路,这辈子就注定难有善终。

少爷与他的瓜葛越少,就越安全。

今日他不负恩义,将主子救出了宫闱,能这般与萧烬隔着宫墙遥遥相别,他已再无牵挂,再无所求。

来日沧海横流,藏弓烹狗,也是他应得的结果。

长队一路行到景裕的纯昭宫前,队伍缓缓减速,龙辇将要停定。

前头刚走的逢力突然跑了回来,步伐急促,宫灯摇晃不止,把四周的树影照得仿佛恶鬼的爪牙。

逢力公公脸上挂着豆大的汗水,压着声音道:“沈公,那位情况不对劲,像是……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