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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权袍袖一挥面无表情。

乘轻舟涉水而去,贺雪权一时没动。

从这里望去,红尘殿与六十多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

与百余年前也没有区别,当初婚庐择在这里时,这座殿宇即是这副风貌。

它已在这里矗立千年,想必见过许多悲欢离合吧?

后悔的人呢,它又见过多少。

贺雪权在看红尘殿,又不是在看红尘殿,直至晨光熹微。

某一刻,身后响起一道温润男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

贺雪权豁然转身:“……阿羽?”

乘白羽轻袍缓带,手牵一紫鹿,神色很疑惑:

“有事?怎么不进去?”

又道,

“都是你的老部下,不会对你喊打喊杀。”

贺雪权身形微颤,瞧一眼鹿:“你豢养的灵宠?”

“啊,不是,”

小小一头紫鹿在他身旁四蹄刨动呦鸣不止,

“神鹿时不时降世,这里渐渐吸引一些紫鹿汇集成群,我便开辟一座鹿苑,使它们总不至无家可归。”

“这一只,”

乘白羽轻抚紫鹿头颈,“不听话,一大早乱跑触发禁制,我来看一眼。”

“你不必对我解释行踪。”贺雪权道。

乘白羽讪讪:“并无此意。”

寂寂相对,乘白羽道:“我先送它回鹿苑,若无旁的事,你——”

“有,我有事。”

“……什么事?”乘白羽问。

贺雪权声音很沉:

“皋蓼被人从禁牢劫走,想必你已知晓,是我,现今已经料理妥当。”

乘白羽惊住,手上一松:

“他们查来查去也没查出痕迹,原来是你。你说已经料理妥当?”

按说他不该松手,这只紫鹿格外顽皮活泼,四蹄一跃蹦跶进湖边矮灌木丛不见踪影。

“……你这小鹿儿,”

乘白羽捏一个寻踪诀,“等碧骖山上的野兽将你叼去,看你还乱跑。”

转对贺雪权道,“烦你到正殿稍候,我去去就来。”

“不必,”

贺雪权掂一掂夜厌,“我也是野兽,想必是这个原因你的鹿才惊跑。我就两句话,说完就走。”

“好罢,什么话?”

他眼睛净白,光芒如晨星,可媲美从前春行灯的焰芯。

许是友人大难的缘故,这道光稍微染上阴霾,但不碍事,它还是那么明亮干净。

本不该,惹尘埃。

“给。”贺雪权递去一卷册子。

乘白羽没接:“是什么?”

“万灵殿拘有贺临渊的生魂,”

贺雪权伸着手,“我重新审他一回,这是笺录,你若想重开紫重山的山门,或许帮得上。”

“你知道?”乘白羽讶异,接过册子。

“嗯。”贺雪权含糊应一句。

他知道。

他在……紫重山后山的汤泉旁边听见的。

乘白羽大致翻翻:

“很详尽。我从前着重问手段,问出妖修助阵急怒攻心,旁的倒没顾上细问,多谢你。”

“……不必。”

乘白羽:“好吧。”

“……”

贺雪权并不强求,话锋一转,“怎么穿得这样单薄?”

明明鲤庭风平浪静,明明风波乍起的是濛水,奇怪,怎么比在濛水边还要惊心动魄?

两人之间,太久没有这样的闲话家常。

会答么?贺雪权能听见自己胸腔当中嚣声震天 。

乘白羽毫无察觉,道:“好歹是修仙之人,难道还怕冷。”

“是,是。”

贺雪权喉间哽动,无声道:

可你从前,是很怕冷的。

我的那件灰绒大氅,你还留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