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大家子人都记挂着你的生死,你却连个信儿不回,连个屁也不放,就是说不过去!”
他越说越来劲儿,粗红了脖子,只觉得那浑身的一把子力气没处使,干脆地提起右脚,俯身把鞋子脱在手上,“今儿我不替你爹妈教训教训你,你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范灵乐见爹爹举着草鞋就要朝李煊挥回去,吓得张嘴失语,连阻止的话都喊不出声,忙伸着手臂,就要上前拦他。
李煊脸色一沉,却听余则涛唰地拔刀而出,寒刃对准了范屠户的鼻尖,“大胆!见了太子殿下还不行礼,岂敢如此无礼?!”
举着草鞋的手停在了半空。
范屠户望着指到鼻尖的尖刀,眼珠子直打架。
“太……太太……太子……?”他张嘴,差点咬着自己舌头。
却见面前的“佟暄”面上含笑,依旧是恭谨地望着他,儒雅端方,波澜不兴。
一如曾经那个十余岁的少年一般,虽总是谦逊温和,可自己就是能从他眼底,看到一股冷漠的孤傲。
“余则涛,不得冒犯。”他沉声发话。
“是。”
兵刃收回了剑鞘,铿锵的金戈之声,撞得范屠户一个哆嗦。他缓缓收回了手中的草鞋,机械地转过头,“乐乐呀……这个……”
“爹,我都跟你说了,你就是不听。”范灵乐夺过他手中的草鞋,啪地扔地上,“阿暄他真的是太子,之前一直被官家和娘娘放在民间养,而今弱冠才寻回来的。”
“哦,是……是这样啊……”他愣愣地点头,眼神空洞洞的。
“是呢,以后您见了他,也得磕头行礼才是。”
“好……好……”他应声点头,又转而看向他这位贵不可言的金龟婿,强牵出一个笑,堆得满脸褶子,“当太子好啊……好,好,好……嗝!”他忽而一个白眼,身子打挺,人拗头就往后倒。
“爹!”
范灵乐吓得扶住他,一旁的丫鬟看着了,也赶紧过来帮忙,抬肩膀的抬肩膀、掐人中的掐人中。
眼前乱成一锅粥,李煊就这么背着手,冷冷吩咐身旁两个侍卫,“把他抬去惊蛰园,叫个大夫过来。”
侍卫领了命,上前帮忙抬人,李煊冷眼旁观着,忽然,腿上扑过来一团温软,紧紧箍住他的小腿。
他一愣,低头,却见一个刚到他膝盖高的小奶团,正死死抱住他的腿,仰起小脸儿,眨巴着一双大眼,好奇地打量他。
刹那,心如云朵般柔软,又似积了雨水般的湿润。
他俯下身子,两手一举,轻巧巧便将女儿抱在了怀里。
心心明明不认识眼前的人,可她也并不害怕他,乖巧地任由他抱着自己,小手捏住一大块枣泥糕,一边往嘴巴里送,一边歪头打量。
看她一副生疏的模样,李煊心头一涩,弯起笑,轻声温柔:“心心,还记得我吗?我是谁呀?”
心心继续歪着头,眼睛眨了眨,懵懂如森林中的小兔。没有回他话,她手指了指被人四仰八叉抬着的范屠户,“阿公,睡觉觉。”
他彻底笑了,眼睛都乐弯了。
小娃娃对生死没有概念,她看到范屠户倒地了,只以为他是睡着了。
范灵乐看到女儿被她爹抱在了怀中,着急忙慌地嘱咐:“阿煊,你先照看一下心心,我送我爹过去冷静冷静。”
李煊点头应是,单手稳稳抱住女儿,替她细细抹去嘴角残留的糕点渣子。
心心嘻嘻笑着,张开小嘴,嗷呜一口咬上去,连鼻子带嘴都埋进了深红的枣泥糕中。再抬起头,又是一张小花猫脸,津津有味地咀嚼,活像只捧着果子吃的小仓鼠。
李煊看着女儿,温柔漫过眼角眉梢。
范屠户被人抬进了屋,一群人的合力下,又被放在了床上。
范灵乐陪侍左右,只是焦急。
好在范屠户只是因惊吓过度,一时撅过去了,婢女用清凉膏替他掐了掐人中,不多时,他便抽着气,转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