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流民人多势众,若是有一个胆子大的冲上来,他们三个人还真拼不过。
吴松明犹自拍着胸口,“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他们怎么能这样?我还给了他们几口吃的,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佟暄坐在对面,抚平膝上的褶皱,定定望着他,眼神冷静,甚至是冷漠,“一群饿疯了的人,你能指望他们怎么感激你?你没看书上说到的吗?’岁大饥,人相食‘,人一旦饿起来,是连同伴都要互吃的,何况打劫你一个陌生人?”
吴松明吓得瞪大他的圆眼,“怎么会?’人相食‘!!这么可怕,哪本书上说到的?《大学》《论语》《孟子》?我记得我没背到过这段啊!”
方恺:“……”
佟暄:“……”
佟暄卷起书本,往他头上一敲,“这世上的书有很多,不能光读这几本。”
吴松明挠挠头,“哦”了一声。
方恺瞧他失落,连忙安慰道:“松明兄你心善,不管怎么样,刚刚都算是功德一件了。”
随后话锋又一转,“不过我还是赞同子言的看法,这施小善,不如行大计,这也是为何我们要读圣贤书、考取功名。若未来你我能够取士入官,便可为天下苍生计了,切莫如某些蝇营狗苟之辈,只图中饱私囊,满足一己私欲。”
佟暄眼皮一掀,看一眼方恺,笑了,“康之胸有大志,未来定成栋梁材。”
吴松明觉得他俩的话,半懂,好像又半不懂,只觉深奥有理。他挠挠头,又去琢磨今儿晚上到了醉仙楼,要点什么菜好了。
马车往广元府的方向继续疾驰,路边的流民越来越多。
佟暄掀开车帘,冷冷探一眼,却见一个衣不蔽体的妇人正抱着怀中断气的孩儿,哭天抢地。
一路萧条,一路蛮荒。
这人间的凄风苦雨,终究是吹不进宫阙高台之内,如今却朝他扑面而来,赤/裸/裸展现在眼前。
终是不忍顾,他放下车帘,靠着车壁合眼养神。
五岁的记忆太遥远,他对富贵之味早已模糊了知觉,而眼前的人间惨状,却是真真切切,鲜血淋漓。
或许,对于宫中的皇子们来说,权力,意味着争斗、意味着掌控、意味着凌驾万物。可对于佟暄来说,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权力,也可以意味着改变。
自佟暄离家,已有日余。
佟暄走的第一日,范灵乐没有什么感觉,照样该吃吃、该喝喝。
佟暄走的第二日,范灵乐好像……也没什么感觉,高高兴兴地杀猪卖肉。
佟暄走的第三日,范灵乐终于忍不住,思念如蚁,从心里头密密麻麻钻出来,小口啃啮着她的心头肉。不痛,但痒,那种难耐的痒,无法得解。
夜里躺在床上,她摸到冰冷的床畔,不由想起离别前一晚的孟浪。那时她只恨得牙痒,心里骂着什么这辈子也不要理他了,可现在回想起来却觉着……那滋味,竟还是没够。
啊!!范灵乐!!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红脸,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在里面踢蹬翻滚。
佟暄走的第四日,一个惊人的消息在县里传开来。
“喜事!大喜事呀!”
范屠户拎着壶酒并一包烧肉,大笑大嚷地冲进范家院门里来。
陈玉珠立刻接过他手里的酒肉,众人也都纷纷迎到院子里来。
“什么好事?把亲家公高兴成这样?”陈玉珠发问。
范屠户大马金刀往凳子上一座,满面红光,“今儿我出去卖肉,听到街上都传开了,说那贺知县已经被摘了印去呐!”
“什么?!”
众人皆是一惊。
县印被摘,那可是犯了事的知县才有的“待遇”,没成想,竟落到了贺知县头上。
“他这是犯了什么事了?”陈玉珠好奇。
“那我可不清楚了,只听说这上头怪下来的罪状,可不止一件呐。”范屠户笑嘻嘻,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