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涌进来,擦水的擦水,裹披风的裹披风,将人簇拥着离开,朝着殿后的院子去了。
贺亭瞳眉眼微动,但想了想,权当方才什么都没看到,他看着身形紧绷的帝君,笑着重复道:“君上,我与阿扶是两情相悦,晚辈并无恶意,只想求得与心上人长相厮守,这份真心,想必您能懂。”
帝君站在厅内,一张脸上无悲无喜。
贺亭瞳也不恼,他笑道:“您既然允许我入天外天,想必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贺某若是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您可以直说。”
“你当真喜欢我儿?”帝君的声音很冷,他一转身,又重新回到了自个儿的位子上,捧着茶杯一口饮尽,“他有什么可喜欢的?除却一张皮囊,一无所有。”
“好看只是阿扶身上最微不足道的一点。”贺亭瞳笑道:“君上若是要问我喜欢他哪点,晚辈其实答不上来,因为扶风焉的全部我都喜欢。”
帝君端茶的手指一顿,他盯着贺亭瞳打量很久,幽幽道:“你喜欢他,不过是喜欢一个长的漂亮,好哄好骗,一无所知黏着你的美人壳子罢了,况且风烟什么都不懂,连作为人的感情都没有,你如何知道他到底是喜欢你,还是因为第一眼看见的是你,因为雏鸟情节而对你产生的依赖?”
“想必风烟从未对你提起过他来自傅氏,也从未与你说过他的过去。”
“喜欢他是我的事,这期间心路历程不足为外人道也,况且他是人,有感情,有喜怒哀乐,不是一个壳子,他并非一无所有,他还有我。”贺亭瞳眼睫微颤,而后抬眼,定声道:“阿扶确实未曾同我说过他的身世,可无所谓,他不想说便不说,我贺亭瞳喜欢一个人便是喜欢他的全部,一点小秘密而已,我忍得了,也不会逼他。”
“当然,他对我的喜欢到底是初入人间懵懂无知时的依赖,还是发自心底的欢喜,这一点我会自己去问,就不劳帝君您费心了。”
“您若是想同晚辈怀念过去,说些关于阿扶的少年旧事,在下洗耳恭听,您若是想挑拨我与他之间的感情,休怪晚辈翻脸无情。”
帝君看着贺亭瞳紧拧的眉头,漠然垂下眼帘,幽幽道:“巧舌如簧。”
庭院内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干净了,大殿内外空空荡荡,只有垂首的花草,叶片上挂着闪闪发光的雨珠,四周安静的近乎诡异。
“你既然已经去过风烟的寝殿,想必已经见过祭台,也看见祭台周围那十八盏熄灭的灯了。”帝君垂着头,眼瞳被垂落的发丝盖住,他忽道:“你可知那是什么意思?”
贺亭瞳握剑的手一僵。
“这世间已是循环往复十八次,此为十九。”帝君声音冰冷,透着股死气沉沉的僵硬,良久,他抬头,眼瞳中涌出与徐若水眼中如出一辙的哀伤,“实话告诉你,风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此世将尽,你便是再如何喜欢,也不能与他天长地久,待至终结,天人两隔,也不过是自讨苦吃。”
一股凉气蹿起,贺亭瞳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他哑声道:“你全都知道。”
“我只知轮回,不晓前尘,”帝君一双眼睛如古井无波,“不比你,神魂与风烟让一命缕捆定,想必是如他一般,生生从这十几世里淌过来的。”
他就这样如此随意地点破贺亭瞳的重生,语气平静地仿佛只是无聊时翻看了一本内容乏善可陈的话本,贺亭瞳的手指却有些发颤。
帝君却笑了:“你是在害怕吗?自己苦苦挣扎的人生,奋力求索的道途,不过是被他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命运’,翻云覆雨,顷刻间灰飞烟灭。”
这一瞬间,贺亭瞳在男人脸上看见了颓丧,那双紫色的眼瞳像灌注了太多的太重的东西,深不见底,其中隐隐透出绝望。
贺亭瞳在战栗,却不是怕,这么多年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死的多了,学的多了,阈值提高,听见再离谱的事,都不会产生什么道心崩塌之类想法,心脏咚咚咚狂跳,他背后浮了一层汗,却是因为兴奋,终于可以触及真相的兴奋。
他脑子里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