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
“但是,为什么啊,裴……为什么是个好人呢?”
那声音很轻,梦呓一样,他抬头去听它就消失了。屏风那边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这一次她大概是真的睡了。
在那一炉香燃尽,裴纪堂起身清理余灰时,他又一次听到屏风那边的声音。这一次带着断断续续的哭腔,大概在梦魇。
“阿父……”
“阿父,阿兄,不要丢下蔓娘。”
那种在秋狝时泛上心头的微妙不快现在又缠上了他的咽喉,勒得他有点呼吸困难。他不信兄长和圣人真的有些什么,再怎么说这也太不应该了,他可是他的兄长——!而且兄长是那样内敛温和的个性,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还会如此自然?
但就是不舒服,就是不对,杜焕郎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那一日白雪赤灯的幻影像是一块冰,好像马上就要在他掌心里融化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朝,杜焕郎匆匆递了令牌进去求见陛下。自从上次之后,封赤练就给了他一张进出宫无问的手谕,他可以不等通传直接进去。只是这一刻陛下正在御书房中会见朝臣,纵使是他也得在外面等着。
天寒,十二月的风吹得耳边呜呜直响,杜焕郎不时用力捂住耳朵拍拍,他总觉得自己是被风吹得耳鸣了。不然为什么书房里总是传来隐约有些媚气的请求?好像有谁喘息地叫着陛下。
那个声音,好耳熟啊。
第 48 章 灯节
坐在灯火通明的大殿上,封赤练睨着被照出异彩的夜幕,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她想出去转转。连续几日的晴日把土晒干,马蹄踏上去浮起来一层红色的尘土。
士兵身上的皮甲在日光下泛着沉钝的光。
柯伏虎烦躁地踢蹬着马腹,却没能让那匹马打起精神来。
这匹九岁口龄黑马跟了他几年,个性温吞得像是匹骟马。此刻它微微垂下头去,即使感到疼痛也没打一个响鼻。
其实个性温吞不错,毕竟烈马增添主人的荣光,而驯顺的马保住主人的性命。
从百夫长到校尉他一直把它当做坐骑,直到最近,他突然觉得它不顺眼起来。
与北面作战时柯伏虎缴获了一匹好马,骨架大,眼神明亮,在覆盖在滚动的肌肉上的毛皮熠熠生光,像是鲜红的丝绸。
会相马的人告诉他,这是天孤人那边的汗血马与本地良马杂交出来的品种。
他花大心思购置了一套马具,可还没来得及拾掇整齐骑上两天,就被他上司连马带马具都要了去。
啐。
什么将军,不过是个名号说出来都没人知道的偏将。
自己战场没上过几次,全凭从娘肚子里带出来的那个姓就上了将军的位置。
他在心里暗啐,但不得不挤出个笑脸来说些什么“良马配英雄,小人降服不了好马,进献给将军一等一的合适”这种话,把刚刚得来的马拱手让人。
柯伏虎是靠着在死人堆打滚爬到今天的位置上的。
在曾经和他同伙的大头兵里,他已经是顶幸运的佼佼者。
这份幸运让他有机会看到更多东西,也让他更清楚地了解到,即使是在军营里这个靠拳头说话的地方,不好好打点关系的人也会死得不明不白。
他的上司可能不屑于当场给他脸色看,但背地里只要上下嘴皮一碰,自有人会让他掉个半条命。
他明白,但他咽不下这口气去,连带着看自己这匹原先的坐骑也不顺眼起来。
黑马不知道主人在想什么,即使知道马也不会生出人一样的怨恨,它只是衔着辔头,沉默地走着。
白日渐高了。
从出发到现在,这一支队伍走了八日。照舆图估算,淡河县城已近在眼前。
在遥远的,被日光晒得发白的地平线上,似乎能隐约窥见它的影子。
淡河县城大疫的消息在出发前就已经传到了峋阳王的王陛之下,现在柯伏虎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