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才发现对方失去了一只手臂。他在原地迟疑了片刻,终于咬咬牙追了上去。
……无论这些大人物们想要什么,他现在只想找到菲娜。
詹姆斯·伍德惴惴不安地追在对方身后,跟着人穿过大街小巷。他本以为会进入什么秘密会所或者贵族宅邸,目的地却是一家无论如何都看起来十分正常的旅店,老板娘甚至热情地上前来招呼客人。
独臂男人在一间房门前站定,他敲了敲门,请进,有人说道,伍德总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但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个身影便炮弹似得冲过来,死死抱住了他。
“菲娜?!”
“——哥!”他又是当爹又是当妈、从小亲手拉扯到大的妹妹哭得毫无形象可言,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伍德手忙脚乱地抱紧妹妹,却在触及身上的伤时疼得嘶嘶抽气。
菲娜反应过来了,她连忙放开了兄长,使劲抹了把眼泪。伍德忽然发现妹妹身上换了一套崭新的干净裙装,他立即警惕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凶狠,一把将妹妹拽到身后。
但是在瞧见一张莫名眼熟的脸时,詹姆斯·伍德脸上的神情顿时僵住了。
“你、您是——”
之前还出现在观礼台上的黑发青年此刻正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用镜片后那双异常眼熟的、冰冷锋利的灰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他。
“诺瓦先生?!”
菲娜猛地抬起头来,她从哥哥口中听见了一个异常耳熟的名字。
大学教授、报刊主编、凛冬审判乃至白塔镇暴动的幕后主使、锒铛入狱的渎神者……这些身份对他们这些在巴塔利亚高地靠泥里刨食、朝不保夕的人来说遥远到接近模糊。但是兄长和萨布尔大哥等人讨论时,口中也曾多次出现对方的姓名。
这个世界上有人赞成他,有人反对他。有人敬爱他,更有人憎恶他。但是在银鸢尾帝国,甚至整个安布罗斯大陆,但凡是想要改变现状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无视他。
——那个名字是高悬于天际的、熊熊燃烧的星体。
“所以火车上的那个人……”另一边的詹姆斯·伍德突然明白了什么。能从零开始组建起一支忠诚的队伍,他不至于迟钝到现在还反应不过来。
……但是对方怎么会和一个贵族混在一起?
“也是我。”教授平静地说,他看向站在伍德背后的骑士长,对方沉默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慢慢移开了眼睛。
土地自由党的党首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着,脸涨得通红,又渐渐变为了苍白。他握紧了妹妹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我欠您两条命。”
“无论您想要做什么,包括菲娜的那一份。”这个一身匪气的汉子沉声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将义不容辞,哪怕是我的命。”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黑发青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他甚至开了个玩笑:“你的悬赏金还不及我的十分之一。”
没人敢笑。
教授无趣地收回视线,毫无征兆地开口道:“卡瑟兰将军和巴塔利亚总督死了。”
哪怕早有预感,伍德依旧心里一沉。他尚未从这一消息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对方又继续说了下去:“农民和大地主之间的矛盾已经被彻底激化了,待到巴塔利亚的官员与贵族回过神来,土地自由党余下的残党从今往后必定陷入无穷无尽的围剿中。”
收拾不了远在莫里斯港的黎民党,难道还收拾不了一支残党吗?
那双烟灰色的眼瞳是如此冰冷透彻,哪怕似乎没有嘲弄之意,依旧刺得人生疼:“参考你们目前的状况,恕我直言,你们只会被一个接着一个吊上绞刑架,成为杀鸡儆猴的耗材。”
“……”
“如果你们想活命,黎民党愿意提供各方面的支援。”对方说话方式十分直白:“条件是你们要听从黎民党的指挥,在巴塔利亚高地附近活动。”
伍德沉默了片刻,咬牙道:“……我不能立即答应,我需要和其他人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