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骤然出现这么一个人,她还以为——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呢。她望向戎火身后,空无一人, 仿佛他是凭空出现在丛林中、出现在她面前的。
戎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好半晌, 像是松了口气般:“我……你。”他似乎不明白该怎么说, 做了个寻找的手势。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我……我也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我刚刚在被蜈蚣追!”她一边喘着气说一边回头想看看身后的虫子有没有跟来,戎火察觉到了什么, 摁住她的脑袋。他做了一个手势, 大意是那些虫子不会离开他们的领地,他垂下眼, 看向之芙的腿。
她的鞋子都跑掉了。白皙的脚踝上沾着脏兮兮的泥土和青苔, 还有点血迹, 大概是踩在石头上割伤的, 但因为恐惧而没有发现。
她还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一张娇小的脸上满是恍惚,脸颊上蹭着泥土,又被泪水冲刷出一道痕迹。她明显没有看懂他的手势的意思:“先别停在这里, 我们再走里面一点——喂!”
戎火一下把她抱了起来——或者用“拔了起来”更恰当。他高大健硕, 抱起她像是从地上拔起一颗弱不禁风的小树苗, 之芙吓得惊呼, 却根本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他一只手拢住她的挣扎,大步流星地往后走去, 片刻后把她放在溶洞前面的一块大石头上,指着她脏兮兮的脚。
之芙这才像是反应过来,呲牙咧嘴地把脚并拢放在石头上, 露出吃痛的表情来。
“这个……”她往旁边看了看,看到不远处有个水坑,于是从石头上跳下来往水坑走,“还是洗一下——哇啊!”
她又被“拔”了起来。
高大沉默的男人把她重新放回了石头上,做了个“不行”的手势。
“为什么不行?”
男人沉默地看着她,一双眼像是燃着火光。他似乎想了想,嘴里说了几句方言,但之芙完全没有听懂,看到她迷茫的眼神,男人也露出了叹气的表情,只是不断地说:“不行。”
……到底为什么不行啊。之芙的脚很痛,又满是泥土,黏糊糊的。这样下去伤口肯定会感染的,但戎火又不让她去清洗,只是固执地摇头。
……像一只沉默而固执的笨狗狗。
不仅笨,还很有力气,单手就能把她抱起来。
之芙的脚跟在沙地上蹭了蹭,正恼火着,却见戎火骤然半跪了下去,他扯出自己的衣服下摆,另一只粗糙的手握住她的脚后跟,用衣服擦拭起来。
“你……”
“嘘。”他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专心地擦着掌心里柔软的皮肤,先擦掉泥土,然后检查伤口的感染程度和有没有寄生虫钻进伤口,这是雨林生存必须要注意的一点,因此他看得很专心,丝毫没有注意到之芙的反应,直到——
头顶,传来了一声低声的“唔”。
他骤然抬头,却见女孩儿红着眼眶,眼睫有些濡湿,面上一片红晕,额头挂着一滴冷汗,淡粉色的膝盖并拢在一起,咬着唇蹙眉看着他。
“……对不起。”他顿了顿,有点艰涩地说,“我,小力气一点。”
他几乎是狼狈地收回视线,把自己的眼睛只放在她的腿上,可是她脚尖因为刺痛而挺得笔直,花苞似的脚趾蜷缩着,脚背上的血管凸出来一点儿,沙石磨出的红痕扎眼地立在上头,她的皮肤实在很娇嫩,被粗糙的布料一擦,泛出可怜的红色来,让他怀疑自己一用力,这只细长白皙的、还没有他胳膊粗的小腿就会被他捏碎。
他罕见地手足无措起来。
她是……和他的生命、和他的海岛格格不入的人。他能在雨林里如履平地,面无表情地用匕首砍掉野兽的头,却在面对柔软的她的时候手足无措。
他感觉自己额头好像冒出了汗珠,却来不及擦,粗糙的指尖捏住脚踝,向上——
女孩儿顺势往后仰。刹那间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念头:他的手太粗糙了,满是老茧,会把她弄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