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彻伤得很重。
自马背上下来,状态愈发不好。
下人跪在卫嫱脚边,同她讲着先前校场内的场景。即便如此,男人攥握着剑柄的手未有半分松动。
他在守护着什么?
他到底在倔强什么?
卫颂看了身侧女孩一眼,她面色清冷,并未因李彻受伤而感动。
是了,李彻愿与滕元比试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如若她因此便感动得热泪盈眶,那这天底下,是否只要有人愿被她的长兄暴揍一顿,那她便要涕泗横流以身相许?
她面容清平,命人将前院里李彻先前所种的花通通铲除。
卫嫱本以为,对方会因为养伤而消停几日,却未曾想过。比试完的第二天夜里,李彻便驾着轻功,前来寻她。
长夜如漏。
卫嫱方一走入帐,身后便横来一只手。
似乎怕吓到她,男人特意戴了指套,手臂上的伤痕累累亦用纱布包扎过。虽如此,卫嫱不必回头,便嗅到一阵浓郁的药草香,她抿了抿唇,清声道:
“方挨了一顿毒打,非但不好好于榻上养伤,还于此处骚扰我。李彻,你真是不想活命了。”
她的声音清冷,于夜幕间散开。
落入男人耳中,却莫名引得他“扑哧”一笑。
他捂了捂右臂上的伤口,歪过头来看她。
“阿嫱。”
男人双眉扬起,几分得意道:
“我说……你现在是不是在关心我呀?”
第84章 084 “我种花,是为了来见你。”……
关心?
“我只是怕你死在这儿, 脏了我的地方。”
她说得冷冰冰的,李彻却仿若并未因此而难过。他听惯了对方这般冷言冷语,反倒愈凑上前来。
“不会死, 不会死。”
“我向你保证, 我若是死,一定挑个离你远的好地方死。保证不脏了阿嫱的屋子。”
他一面说着, 一面竟举起左手。
四根手指并着, 作发誓状。
卫嫱回过头, 只觉迎面药草香气愈浓。她撞上满腔的药草气, 以及那一张眉飞色舞的脸庞。
他唇角勾着,一双眼瞧着她,仿若她便是什么灵丹妙药,一见到她,便是连身上疼痛都减轻了许多。
卫嫱忽尔忆起儿时, 每当李彻生了场大病, 或是受先生责罚之后,总是一个人偷溜出宫门, 千方百计来见她。
那时阿爹总说, 男女授受不亲, 还请三殿下自重。
少年表面应下,可翻墙爬树总是照干不误。
每每来见她时,李彻手中总会为她带来一大捧花。
这些花束与路边的大不相同。
并非他随手所摘,而是他亲手所种。
他说,阿嫱,我种花,就是为了来见你。
即便他不喜花粉,常常因此而难受得龇牙咧嘴。
——好似只有这般, 他才有无数个,可以来寻她的由头。
而今夜风沉沉,吹得身前男子发丝飘扬,亦将卫嫱面上拂得微痒。
夜色沉浮间,她仿若看见当初琅月宫那个少年。他亦是这般捧着一束花,嬉皮笑脸地来寻她。
那时她会说什么来着?
少女掩去面上红晕,满脸关心地低头,挽起少年的袖口。
看他原本白净的手臂上,爬满了成串的红点。
每每看到这些红点,她便忍不住心疼。
少女两眼红通通的,活像只小兔子。
“你怎的……怎的又将自己弄成这样。”
李彻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她哭。
少年见不得她此般模样,一看她眼眶红了,声音赶忙软下来。他低下头,一面手忙脚乱地为少女擦拭着眼泪,一面温声轻哄着。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弄成这般,吓到你了。阿嫱,你打我吧,你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