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而今除了对李彻的愤恨,她竟也学会苦中作乐,开始思量待一会儿碰到宫中老熟人,对方见了她又会是怎样的一副神色。
卫嫱自床榻上站起身。
她未理会左右宫人,穿好鞋袜,便要不管不顾地朝外走去。
卫嫱于凤鸣居睡了一整夜。
此间正是清晨。
晨露高悬于枝,熹微的日影照耀着,水雾又被泛冷的风拂过。见她这副模样,宫人心中十分惶恐,忙不迭抱着衣服跟上。
“姑娘——外头风冷,当心着了凉……”
昨夜,陛下是于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位陌生姑娘抱回凤鸣居的。
陛下本就鲜少出入后宫,自打四年前那一桩事后,更是对朝堂上举荐立后的折子充耳不闻。起初,前朝那些大臣们还有几分耐力,煞费苦心地朝金銮殿递来一道道奏折,可久而久之,久而久之……
再没有人敢于陛下面前提起这件事。
甚至有传闻言,陛下不近女色……
宫人跑得气喘吁吁,担忧抬眸,望向卫嫱背影。
“姑娘!姑娘——”
卫嫱朝着金銮殿方向跑去。
朱红色的宫墙,华丽而高大,框柱了深宫这四四方方的天。金銮殿内一片安静肃穆,直至一阵嘈乱的脚步声,打破眼下静谧。
庭院内,宫人惊愕见着,方被陛下抱入宫的那名“陌生女子”,便如此不顾仪容,提着裙角闯入这院门。
“李彻身在何处?!”
听闻这一声,众人大惊,登即变了面色。
一时间,庭院内众人乌泱泱跪倒了一排。
堵在卫嫱身前,几乎要绊住她的双脚。
她脚下未停,再度径直问出声。
“李彻如今在何处?!”
皇宫之中,天子脚下。
她直呼圣上名讳。
这番动静终于引来了孙德福,对方匆匆跑入院。
见到了卫嫱,孙公公也是一愣。
而今她已被兄长易容,孙德福自然是认不出她来。可即便如此,她仍是看见对方脸上浮现过片刻的恍惚。
孙德福总归是经过大风大浪的。
大太监微躬着腰上前,和气问道:“这位姑娘……我们陛下方下了早朝,而今正在书房中处理政事,不知姑娘您……”
孙德福话还未说完。
只见身前女子已然侧身,竟直朝那书房而去!
孙德福慌了神。
“姑娘,不可!”
不光是孙公公,其余宫人亦回过神,赶忙来拦她。
“姑娘若有什么急事,可与奴才们说,待陛下处理完政事——”
“哎,姑娘,欸——”
“哐当”一声门响。
身后众人面色愈煞白,各个仿若已然看透自身死期,皆低下头去,噤若寒蝉。
唯有孙德福一人敢小心抬头,半带着惊惧半带着好奇,朝书房之内望去。
书房原是静谧。
殿门紧掩着,便是连窗扉亦自内轻阖上。偌大的内殿安静而肃穆,缥缈的晨风之中,仍残存着淡淡的沉水香。
瑞金色的四角博山炉方被宫人点燃,香气清淡,伴风吹拂过那一封封呈上未有多久的奏折。便即在此刻,众人忽然听见一道推门声,春风泛冷,骤然迎面扑打而来。
与之一同来的,还有那名面容冷艳的女子。
她不顾旁人阻拦,就这样只身闯了进来。
彼时,皇帝方下早朝未有多久,他身上龙袍尚未褪,正坐在桌案前批阅着那成堆的奏折。
他离京实属太久。
而今正是政务堆积如山之际。
书房内还有几名宫人于左右磨墨添香,见到卫嫱,亦是大惊失色。他们忙不迭跪倒在一侧,却看见皇帝一抬头——男人右手只是一顿,而后竟抬起手,好脾气地屏退左右侍人。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