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00(6 / 38)

着床褥上的绣线,状似无意地问:“落凤城的那个书生,陛下是怎么知道的?我可没听说,他在外头还有什么亲人朋友。”

萧妄直白道:“很简单,因为我也去过落凤城,还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你父亲亲自收留的我,还当过我师父,我这一身兵法武艺,有一半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习武受了伤,也都是你母亲帮我治的。你那时候才三岁,跳起来都够不到我脑袋,对这些大概都没印象了吧?”

沈盈缺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句“不可能”本能地就要脱口而出,却透过他似笑非笑的脸,隐约窥出几分久违的熟悉感,当即屏住呼吸。

“你是……你是……”

萧妄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脑袋,眉眼温柔道:“之前送你的仙音盒,听说被羯人放的火烧没了,你还因为它哭了好久?小傻子,一个木头盒子而已,有什么好哭的?改天我再送你一个更好的,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坏了就再做,腻了就丢掉,怎么舒服怎么来,别怕。”

——这是一句极有力的承诺,自从阿父阿母过世之后,沈盈缺就再也没有听到过。

她承认,天禧帝他们待她都是极好的,说句“视如亲女”也不为过。可到底是“如”亲女,并非真的亲女,又是这样一个尊卑界限分明的环境,要想他们像寻常百姓人家一样,对她毫无边界地宠爱,简直天方夜谭。她也从来不敢奢望,能衣食无忧,呼奴引婢,就已很是知足。

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她没必要顾虑。

哪怕住在宫城,哪怕被封为郡主,哪怕一言一行都有千百双眼睛盯着,她仍旧可以像所有尚且还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寻常人家子女一样,放肆,骄纵,任性,无所顾忌,只凭她喜欢,出了事,有人帮她担着,别怕。

她鼻尖忽然泛酸,眼泪不自觉便落了下来,咬着唇瓣拼命忍住,声音却充满哽咽。

“所以宫倾那天,你明知我放走了你最想抓的两个人,也没有杀我,也是因为我阿父阿母,你在报他们的恩?”

萧妄微微一笑,朝她点了点头,“篡位之事,我有我的道理,你也有你的看法,我没办法改变,也没打算同你解释太多,这点我很遗憾。但令尊令堂曾经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忘,你若实在瞧不上我的做法,大可来取我性命,我绝不阻拦,就当还你父母一条命。”

沈盈缺吓了一跳,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回答,一时怔忡不知该如何应对,回想他承认之事,心里又莫名泛起一阵酸,像泡在卤水里。

奇怪。

明明早就已经猜到,那日他肯放自己一马,定是有其他隐情。

不是有她未曾知晓的恩情,束缚住了他的手脚,就是他本人实在太过自负,不屑对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下手,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外头传的、所谓的情爱,她究竟在难受什么?

真奇怪。

*

那晚过后,萧妄身上的高热便退了许多,可以照常下地,也可以正常上朝,不会再无缘无故昏迷不醒。甚至还有力气责罚周时予假传圣旨之事。

在沈盈缺看来,这点委实没有必要,也太过苛刻。

毕竟事急从权,她能理解,况且自己一没累着,二没损失,还在太极殿得了周时予颇多照顾,这惩罚就显得更加没事找事,画蛇添足。

然萧妄却坚持不肯免除。

周时予自己也觉该死,一个劲地对她说:“是奴婢考虑不周,未曾站在郡主的立场,为郡主着想。倘若真因奴婢一己私念,叫郡主被陛下给……奴婢该如何向征北将军喝月夫人交代?该罚,真该狠狠罚!”

说得沈盈缺一头雾水。

但人家既然愿意挨罚,她也无话可说,事后给他送去一罐百草堂秘制的外敷膏药,便算尽了人情。

至于萧妄的身子恢复得如何?

沈盈缺原本以为,应当是不错的,毕竟都能跟正常人一样下床做事了,可那日她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被一股刺骨的寒冰之气冻得浑身激灵,她才惊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