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新妇不知其貌,事后才以不和为由纳妾,对谁都不公平。婚事里最应当知晓的人,却始终被蒙在鼓里,之后还要携手潦草地过一生。这样的世俗法理,不觉着奇怪么?因此今日,他并非是冲动之下袒露心意,而是这些话在他心中徘徊了许久了。他爱慕沈娘子,爱慕到不论她做了什么,或是不做什么都心生喜爱。他不知晓旁人如何,他见到沈娘子总会不舍,明明还有那么多光阴可度,他却在每次平凡的相别后,牵肠挂肚。一见沈娘子,他便容易感到安宁快乐。闻见沈娘子衣袖间萦绕的果木与食物气息,他嗅着那味道,竟也会觉着满足饱暖。他时常认为,或许他的四肢百骸、肌骨肺腑早已先他一步,本能般地爱上了沈娘子。这副皮囊躯壳比他的心更为诚实。沈渺下意识用手背蹭了蹭不断发烫的脸颊,又欲盖弥彰地放下。她的心早乱成了一团麻,缠绕得寻不着线头,在她有些顶不住那两道如有行迹的目光想要落荒而逃时,谢祁忽而又开口:“沈娘子不必烦难。我知娘子有不愿困于内宅之志。”他腼腆地低下头去,“我阿爹曾对我阿娘说过的话...其实...我也不觉得不好……”沈渺愣了愣。什么话来着?她认真回想,顿时瞪大了眼??难道是谢爹爹说的,他可以改姓郗吗?所以,九哥儿....九哥儿.......“嗯。”他轻轻应。在今日之前,他便已无数次地想过了,他愿意事事以沈娘子为先,娘子爱做什么便做什么,沈娘子在哪儿他便在哪儿,沈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不求高官厚禄,也不求荣华富贵,更不求重振门楣,他没有那么多需要实现的理想抱负,他只想考中进士,最好能投个官,授不了官也无妨。那他便安心当一个市井小民,在有沈娘子的地方,卖字卖画,或是开个书铺。三餐四季,烟火人间,他都要做娘子身后那根如影随形的小尾巴。如此足矣。谢祁垂着眼眸,脸已红到了脖子根,臊得伸出来的指尖都颤,却还是慢慢地拽住了沈渺的衣袖,他捏着她的衣角,克制着胸口那汹涌的心跳,斩钉截铁地说出了一生的誓言:“不辞青山,相随与共。”可头顶上一直没有回应,耳畔除了他自己的心跳,渐渐的,仅有雪一片片,被风卷落的声音。谢祁埋着头,用尽最后一丝勇气,轻轻地左右摇了摇沈娘子的袖子。顿了顿,小声而委屈道:“………………好吗?”"雪天客少,阿桃收拾完最后一位客人的碗筷,垒起一摞碗回灶房里时,沈娘子已经进来拾掇晚食了,今日一早便说过了要做“鸡公煲”,阿桃也没吃过什么叫鸡公煲,心中很有些期待。毕竟沈娘子的新菜,就没有不好吃的。但不知是不是灶房里热,沈娘子一张脸被烘得白里透红,连耳廓也透粉。阿桃将碗放进水池,下意识往院子里一瞄。此时,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追风从被炉里探出来的狗头,正张大嘴打哈欠。“谢家九哥儿那么早回去啦?”阿桃拿起丝瓜囊,倒了些皂角粉搓洗碗筷。“嗯。”身后传来沈娘子不太自然地回应与切菜时,菜刀碰在砧板上,笃笃作响。阿桃洗好一个碗,放在一边,奇怪道:“今日怎么那么早?往常谢家九哥儿不总是天黑了才会磨磨蹭蹭地回家去么。”“咳。”身后沈娘子轻咳一声,手上的刀切菜切得愈发快了,也不知在慌乱什么。阿桃把碗洗好,福兴也抱着柴进来了,他放下柴火,拍了拍身上的雪沫子,说着好冷好冷。“冷吧,今年雪下个不停。”啊桃也连忙擦干了手上的水,沈娘子算是十分仁善的主家了,准许他们洗碗都兑热水来用,还给她和福兴唐二都买了猪油膏,否则这手早已生冻疮了。阿桃时常出门帮沈渺跑腿买米粮蔬菜,泰丰米粮铺里有个伙计,眼见嘴冻得青乌双手都冻烂了,还在大雪里一趟趟背粮呢。真可怜,阿桃经常看他冻得摇摇晃晃,还借了两回猪油膏给他抹手。“沈娘子!那是糖啊!”福兴惊慌失措的声音,突然将阿桃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忙回头去看。沈娘子已经怔怔出神,把糖倒进肉里了,被福兴一嗓子才叫回魂来,又连忙补救,幸好如今天冷,糖化得慢,勉强用勺子挑出来了。阿桃和福兴都没想到沈娘子会犯这样的错,他们自打来了沈家便从未见过沈娘子在厨事上犯过错,还是盐糖不分的错!福兴倒还好,只是问了一句娘子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