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原来的面孔,她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会,记起这是鼎香楼的帐房,一个家里有点小钱的市侩俗人。
穆念白一身锦衣,又仪表堂堂,往街边一站,便引来众人瞩目。
几个小戏子大眼瞪小眼片刻,将一个年纪更长的女人推攘出来,让她来应付穆念白这位一看就不简单的贵人。
穆念白皱了皱眉,只觉眼前这人有些眼熟。
对面的黄珊亦是十分忐忑,宝家班与穆念白往来甚密,当初穆念白死讯传来,连小楼便觉不妙,连夜收拾行囊逃奔出城,带着一班戏子乐工到了乡下龟缩起来。
几年时间坐吃山空,入不敷出,连小楼每天一睁眼就开始为十几张嘴发愁。最近多方打听,听说曾经的酒肉朋友,鼎香楼的帐房新盘下鼎香楼,当即把脸皮一扔,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和自己的学徒直奔扬州。
黄珊如今已是宝家班的大师姐,短短几年时间,她几经大变,早已吃尽世态炎凉的苦头,早没了当日的轻佻与浮躁。她看着气宇不凡的穆念白,只觉十分面熟,却不知在何处见过。
她快走几步,移动到穆念白身前,很谦卑的低下头,告罪道:“可是小人们声音太大惊扰了贵人?还请贵人们宽恕。”
穆念白忽然一笑:“你姓黄,是不是?”
崔棠的那个“黄师姐”嘛,没想到她竟还留在宝家班。
黄珊很惊诧地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试探道:“穆穆三小姐?”
争执中的连小楼和掌柜亦被这一声“穆三小姐”所惊,穆念白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连小楼便已经弯着腰弓着身子凑到了她跟前,脸上堆满了笑。
“三小姐,老天保佑,您果然没事!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依小人看,您以后定会大富大贵,贵不可言!”
穆念白微微笑着,静静听着她的讨好之言。
扬州城中知道太女沈珀和穆念白是同一个人的人并不多,能知道真相的豪商已经被她收拾尽了,官府得了她的命令,也不会多嘴。
更不会有人特意告诉连小楼这种蝼蚁一样,躲在乡下的人。
穆念白转眼看见掌柜,见她脸色煞白,微微颤抖,心中轻笑——看起来民间的议论与猜测,却是从未停止过。尤其是鼎香楼掌柜这种,曾为豪商们做过事的人。
穆念白还记得床笫间崔棠泪眼朦胧的抱怨与撒娇——他说学戏时连小楼动辄打骂,最严重的时候他身上一块好皮都剩不下,三小姐以后若是再见到连小楼,一定得狠狠打她一顿给他出气。
穆念白勾唇轻笑,轻佻问道:“几年不见,连班主这是来鼎香楼讨饭来了?”
连小楼搓着手,一点不生气,反而笑得更灿烂了。
“这不是囊中羞涩”她放低神态,屈膝上前,靠得更近,“三小姐您是宝家班的恩客,咱们的嗓子身段,三小姐是知道的,三小姐若是”
穆念白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掏了几张银票出来,扔到连小楼手里:“钱,我自是可以给你,但事,你也得给我办成。”
“崔棠在你这学了十几年戏,定然留了许多东西在你这,三日后我来取。找出来,我重重有赏,找不出来,我就叫人把你打一顿。”
穆念白留下话,施施然上车离开,只是心中有些遗憾,实在应该同崔棠一起来的。
连小楼有了钱,却也有了新的痛苦。她把银票拍给掌柜,叫学徒将行囊拆下来,在鼎香楼大厅的地板上铺平,苦着脸寻找崔棠用过的东西。
她不曾想,崔棠竟真有这样的好福气。
掌柜望着穆念白的车马远去,眼中却有十分的惶恐与畏惧,她一把把连小楼从地上薅起来,低声问她:“你看见刚才那人了吗?”
连小楼很烦躁道:“我看到了!穆三小姐嘛,她还想给崔棠出气,寻个由头打我一顿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掌柜急得直跺脚“我说的是护卫的那几个人,我瞧着,竟像是官府里最有头有脸的那几个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