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噔噔噔地跑到崔棠身边,紧紧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扶住踉踉跄跄的崔棠。
秦可心看着他煞白流汗的眼睛,便不由得问:“你的脸怎么这样白?不去把穆念白叫回来吧?”
他说着就要差人去请穆念白,崔棠却迭声叫住了他。
“不用!”
“这不过是孕中的常事不需惊动三小姐的。”
“扶我去床上歇息一会,吃上药,渐渐的也就好了。”
以前一向是这样的,吃上药,再温声哄那个小祖宗几句,慢慢的也就好了。
毕竟他脉象不坏,孩子也很健壮,只是十分调皮罢了。
这回仿佛也是这样的,陈若萱来把了脉,嘱咐手脚麻利的小厮去煎一副浓浓的汤药,趁热喝下,借着药劲虚虚靠在软枕上小憩,还有秦可心在一旁小声念着妙趣横生的话本子,那疼痛也就慢慢消散了。
崔棠靠着床头,忍不住慢慢闭上了眼睛,打起了瞌睡。
他做了个梦,梦见了什么已经记不真切,只是心中慌乱极了。恍惚间仿佛是看见了浑身淌着血的穆念白死死拽住了他的腰腹,她身上滚烫的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衫,连他的身躯都被浸泡在那艳丽的血海中了。
崔棠双眉紧蹙,猛地吸一口气,一下子坐直,从那个可怕的梦境中惊醒过来。
下腹传来一阵一阵的剧痛,那痛不知被什么放大了,一时半刻,就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下的被褥,入手是一阵濡湿,崔棠颤抖着抬起手,看见自己血红的掌心。
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一簇冒着火的箭矢从空中呼啸而至,刺穿窗纸,落在床下,噬人的火焰吞噬着它能碰触的一切,吃下顺滑柔软的绸缎,吐出灰烬与尘埃。
崔棠被吓了一跳,只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他犹疑着,缓缓扭过头,隔着一层破败不堪的窗纸,他看见府中一片狼藉。
高墙之外不断有燃烧着的火箭射进来,落在屋顶上,落在假山中,落在穆念白为了逗他开心,耗费千金,从扬州移植过来的阔叶的林木上。不管落在哪里,总会燃起一片灼人的火焰,府中的仆妇们出了一身的汗,却连擦去脸上灰尘的时间都没有,她们提着或大或小的水桶,往来于院中各处,左支右绌地灭着火。
她们的呼喊声几乎要刺破崔棠的耳膜。
崔棠眼前一黑,几乎在刹那间就失去了知觉,软软地倒了下去。
飞奔去请陈若萱的秦可心喘着粗气一进门就看见这一幕,一颗心险些被吓得跳出来,他拼尽全力扑上来,撑着崔棠的后背,将他搀扶了起来。
府中不少仆役被流矢所伤,陈若萱刚为年迈的张管家处理完伤口就听闻崔棠出了事,一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把手上的血污和药膏胡乱往衣袍上一擦,不用秦可心多言,挎上药箱就一路狂奔,紧跟着秦可心进了屋。
陈若萱一见床榻上深红的血海便道了声不妙,急忙招呼自己两个学生过来,先把崔棠抬上担架。
陈若萱掰开崔棠紧闭的嘴唇,往里硬塞了几粒止血益气的山参丸子。
崔棠仿佛坠入了深深的海洋,来自四面八方的海水挤压着他的躯壳,传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他变得轻飘飘的,随着那海浪飘来飘去。
他的嘴里忽然被塞进几粒苦涩的药丸子,崔棠虽然抗拒,但仍然用力咽了下去。他终于找回几分神智,意识到自己这是提前发动了。
崔棠挣扎着吊起一口气,忍着腹中的剧痛,努力睁开眼,虚弱地问一直拉着自己手不放的秦可心。
“可心外面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他越说脸色越苍白,说到最后竟变成了一个纸扎的美人,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一样。
崔棠心里恐惧极了,他刚刚做了那样不详的梦,惊醒之后自己便早产,府中也遭了贼人,这一切仿佛都在向他预告着一个不幸的悲剧。
他紧紧抓着秦可心的手,执着地,一遍又一遍地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