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虽然言笑晏晏,行为举止间也不见刻意反常,但穆念白细细观察,却看见她洁白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眼光流转间,也能窥见几分慌乱失措。谈笑间,沈珂的目光似乎总是时不时向东北方向看去。
东北方向
从猎场入京师,走东北方向的正定门正是最近的路径,且正定门并非险要门户,平时就看守不严,正适合今夜靖王的兵马入京。
可是她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慌乱?难道是她养的私兵没有按时抵达?
穆念白心中百转千回,端着酒樽迎上沈珂:“皇姐让我们好等,实在应该豪饮两杯赔罪才是。”
沈珂心中确实慌张极了,来前她和靖王府的卫队长约定好,若如约拿下正定门,便放烟火作为信号。可约定的时间已过,非但没有看到烟火,自己安排在宫中紧要位置上的侍卫也不见了踪影,却是苏濂率队取而代之。
她看见穆念白似笑非笑的眼眸,更加心虚,端着杯子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沈珂勉强笑道:“虽是来迟,我却带了贺礼来,便是要我赔罪,也得看完我的贺礼才是。”
她拍手,命内侍搬来自己的贺礼。
先搬上来的是十二坛浓香四溢的虎骨酒,一坛坛摞在一起,小山一样。尽管隔着一层厚实的泥封,但溢出来的酒香已经足以让亭中这几个酒虫魂牵梦萦。
沈珂笑着向沈宜兴邀功道:“女儿近日一心向母皇学习,在猎场里刻苦磨练自己的骑射功夫。两个月前猎场下面的官员来报,说猎场中闯入了一只凶悍猛虎,不仅捕杀了猎场中名贵的畜种,还屡屡伤人,猎场的人派了不少勇士设计围猎捕杀,但屡屡失败,下面的人本想如实汇报给母皇,可女儿心想,岂能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叨扰母皇?”
“何况这些日子女儿苦练骑射,自觉大有进益,便自作主张,拦下她们,未曾禀告陛下,只想亲手为母皇猎到这只猛虎。”
随着她话音缓缓落下,内侍又搬上来第二份贺礼,却是一张硝制的虎皮,整张虎皮完美无瑕,竟是一点伤口都找不到,显是一箭射中眼睛,一击毙命。
亭中众人虽久经战阵见多识广,但着实也没见过这样巨大的虎皮,既是制成了供人观赏取乐的皮草,那只猛兽仍然高高养着头,透过那一双空洞洞的眼睛,她们仿佛仍然能听见虎啸山林引发的巨震。
众人啧啧称奇,围着这一张虎皮,忍不住上手抚摸,连连夸赞。
就连沈宜兴都不由自主地走下来,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这一只虎皮,看着沈珂笑呵呵道:“难道你有这份心思,朕很喜欢。”
沈珂见沈宜兴脸上的高兴不似作伪,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尽管她的士兵未曾按照约定抵达正定门,但至少现在看来,母皇至少没有对她起疑。
沈珂回忆着自己的计划,心中痛苦非常,难以决断。
她不想上海二十余年来自己一心仰慕的母皇,在她的心目中,沈宜兴是教她武艺军法的母皇,也是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天神。尽管这个天神很多时候,看起来十分冷漠无情,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未见有什么优待。
但对沈珂来说,她的母皇平天下,杀蛮夷,对自己与父君恩宠有加,在沈珂眼中,是天下第一等的英豪。
沈珂也知道,母皇对父君慕容氏的宠爱远远胜过凤君苏氏,过去自己犯下的许多错,母皇都看在父君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时化疗,轻轻揭过了。前番自己暗杀亲姐姐,母皇虽然心有怀疑,但父君跪在乾清宫前哭了几天,母皇也未曾深究,只是不痛不痒地申饬几句,既没有问罪,也没有流放。
沈珂想,若是没有意外,即使自己杀了亲姐姐,也会成为母皇唯一的继承人的。她也愿意在长姐死后,深深悔愧,替长姐在母皇身前尽一份孝心的。
可穆念白就是那个意外。
她是母皇与心爱之人所生的孩子;她长在扬州,没有母皇的帮扶,只靠自己一双手,打拼出常人难以企及的家业;她优异耀眼,远胜自己许多。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