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数,宝珠便听到外头传来了蕙的声音。
“宝珠,衣裳都做好了。”
宝珠连忙应了,与诸位同胞告了别,匆匆朝院子外头走去。
蕙一看便是熬了一宿,眼睛红得像兔子,手中端着两个盒子,小心翼翼地展示给宝珠看:“这是给夫人的,是婉玉师傅做的,这是给裴天师和我娘的,我做的……”
两个盒子流光溢彩的,里头的衣裳看上去华丽极了。
宝珠哇了一声,赞道:“你才学了多久,竟然能做出这样好看的衣裳了。”
蕙羞赧道:“不,我还差得远,都是婉玉师傅手把手地教我……”
话还没说完,一头浅灰色的头发便被宝珠揉乱了:“小孩儿可不能老这样没自信。”
他们又说了几句,天边冒出了一轮红日,时候已经不早了。
宝珠顾不得再多说,捧起两盒衣裳,离开了黍园。
一路上紧赶慢赶,好险没有迟到,宝珠点卯后找到了裴璇玑,将两盒衣裳都塞在了她手中,叮嘱道:“这一盒是给你,还有你姐姐的。”
裴璇玑一怔,疑道:“为何还会有我和姐姐的。”
宝珠叹道:“小孩儿的一片心意,你莫要多说,只当不知道,送去给姐姐如何?”
宝珠这样暗示,裴璇玑便懂了。
她捧着两个盒子,心中五味杂陈,过了许久,方才幽幽叹息道:“姐姐可怜,那孩子也可怜,今日下值,我便去看望姐姐。”
裴家姐姐的事,实在是让人同情,宝珠陪着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裴璇玑的肩膀。
裴璇玑今日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下值后,她首先托人将曾夫人与自己的新衣裳送了回去,然后抱着盒子骑上了马。
裴璇玑顶着寒风,一路骑到了宝塔山下的小道观前。
她跳下马,将马拴在一旁,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道观的大门。
敲了一会儿,侍女将门开了一条缝,小声地对裴璇玑道:“女冠今日不见人。”
裴璇玑手中捧着那个孩子送给姐姐的礼物,茫然地复述道:“今日不见人吗?”
侍女嗯了一声,便想将门关上。
门没关上,被裴璇玑伸手挡住了。
裴璇玑眉头紧皱,双目闪着光,在侍女们地惊呼中推开了大门,把自己挤进了道观中。
自大战那日后,裴璇玑一直在思考着该如何将容起之死告诉姐姐、或者究竟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姐姐。
每日每夜,等到她独处时,裴璇玑总是在琢磨这件事。
姐姐会想知道吗?姐姐知道后会怎么样呢?她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坏,是不是应当维持现状,至少在这间道观中,姐姐还能有片刻喘息。
可等到裴璇玑站在门前时,她才发觉自己的心中一直燃烧着一团火。
他们每个人都在逃避,所有知晓这件事的人都将它视为丑事,他们密而不谈,仿佛这件事就没有发生,裴仙蕙仍旧还是如同从前一样。
一样高贵,一样贞洁。
可是,即便裴仙蕙不再贞洁,便是耻辱吗?
裴璇玑大步地往院子里走去,侍女们拦不住她,在一旁小声地劝说。
“裴小姐,您快停下,您这是……”
“女冠不见人,您这样她会发病的。”
为何要让一个没有过错的人,承担所有的过错。
裴璇玑闯进了她姐姐平时生活的后院中,忽然传来的动静,让静坐在窗前看着院中花草的裴仙蕙猛地抽动了一下。
裴仙蕙白发披在身后,转过头来吃惊地看着裴璇玑。
她的瞳仁颜色极浅,夕阳余晖下,被染成了橙色。
裴璇玑站在门口,看着已经数年未见的姐姐。
她的姐姐也恍惚地看着她。
她们不再如从前一样,裴仙蕙变了,裴璇玑也变了。
裴仙蕙浑身颤抖着,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