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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奶奶一起纺纱,三奶奶帮她织布,用土布做衣服。

营业员弯腰从玻璃柜里拿出一件衬衫,岳宁又指了指边上的裤子:“一尺七腰,藏青色的。”

营业员蹲下去翻找,从上翻到下,仰头问道:“没有了,只有卡其色的和土黄色的,你要不要?”

“要,帮我拿一条出来,我试试。”

营业员拿了一条土黄色的裤子出来,指了指边上拉着的帘子:“去试吧。”

岳宁拿着衣服往里走,营业员一条手臂撑在柜台上,跟岳宝华说道:“老同志,你对你们家保姆可真好,还给她买衣服。”

“保姆?”岳宝华的脸立马拉长,沉声说道,“这是我孙女,我亲孙女。”

营业员露出惊讶的语气:“啊?那为什么你穿得这么齐整,你孙女却穿得跟要饭似的?”

岳宝华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心想内地的营业员怎么一点基本素养都没有?揣测打听顾客的私事,还说这么不礼貌的话。

“我和孩子失散很多年,刚刚找到她。”岳宝华越发不高兴,“别人的私事,你很有兴趣?”

营业员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随便问问,你这个老同志,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岳宝华实在不想搭理她,便往布帘那边看去。

岳宁在布帘里换衣服,这试衣间就在柜台边上,爷爷和营业员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在物资并不充裕的年代,百货商店的营业员近水楼台,能搞到紧俏商品,尤其是省城最大的百货大楼的营业员,更是亲友们捧着的对象,一个个都有些飘飘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岳宁很快换好了衣服,长袖衬衫她先穿了小号的,大小倒是差不多,可长度太短了;换上中号的,长度合适了,却又太大了些,那就当宽松版来穿吧。裤子就好多了,这个年代的裤子裤管都预留了很长一段,她个头高,刚好不用裁剪,等下买个针线自己回宾馆撬边就行。

“同志,我个子矮,身体又圆,这件衣服太长了盖住了屁股,不好看。有没有短一点的?”

“冬瓜跟丝瓜一样穿绿衣,冬瓜就是冬瓜,丝瓜就是丝瓜,自己长得又矮又胖,还怪人服装厂做的衣服不好?”

这些营业员就不会说句好听的话吗?岳宁照着镜子,这辈子从小爸爸给她扎两根麻花辫,爸爸没了之后,她也一直这么扎,毕竟乡间的姑娘都这样,她一个牧羊女也用不着特立独行。此刻,她的眼前闪过上辈子的自己的打扮,那个靠自己打下一片天空的她,打扮很随性,却又自成风格。

岳宁解开麻花辫,散开头发,麻花辫扎久了,头发卷曲成了大波浪……

“你说话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你是店员,她是你的顾客,她买了东西,你才有工钱,怎么能对自己的衣食父母大呼小叫?”爷爷的声音沉稳且有力,所言极是,可惜营业员不会这么想,他们有着自己的一套逻辑。

“老同志,你这是什么想法?什么时候她成我的衣食父母了?我吃的是国家饭。我这人实事求是,她长得不好看,穿什么都不好看,自己心里没点数。”营业员毫不示弱,铿锵有力地反驳道。

爷爷来自港城,两边思维差异巨大,跟营业员讲道理简直是鸡同鸭讲。

岳宁掀开帘子从里面走出来,她的出现,让营业员眼前陡然一亮。

只见营业员嘴巴像晒干爆开的豆荚,话语噼里啪啦往外蹦:“老同志,您眼神还行吧?您自己瞧瞧,您家丫头长得好看,没人要的黄裤子穿在她身上也好看。可她呢,身体像冬瓜,两条腿像棒……”

岳宁这才看到被营业员羞辱的顾客,是一位身形富态的大姐。此刻,大姐脸涨得通红,额头和鼻尖布满汗珠,浑身微微颤抖。

“你……”爷爷还想跟营业员理论。

岳宁一步挡在爷爷面前,直面这个营业员。她笑眯眯的,语气却平静得让人发怵:“你龅牙凸嘴,牙齿都能当钉耙了;眼睛长得像绿豆,跟王八倒是很配;脸皮糙得像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