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正父亲摸摸下巴道:“我见这人言语中对行市了解颇深,行事老到,和那副稚嫩容貌一点也不贴,应该是个刻意装扮过的跑商老手。”
他把小正偷马不成反被捆的事实讲出来——那小子一到家就被他妈拎到卧室里削了一顿,有什么说什么,竹筒倒豆子都没倒这么干净。
邻里们无语良久,不知道该说这熊孩子什么才好。你说他笨吧,他还知道偷最值钱的东西,你说他聪明吧……这世道敢独自出行的人哪个身上没有一二绝活?何况一个年轻姑娘!
“尤其她提到鸣神岛,话里话外那些避讳嫌弃传出去判个附逆跑不了。”要不是听二百言语中带出的不敬,他也不敢相信。但是人家大大方方的主动给了个把柄,这就很有诚意了。
逃亡工匠们你看我我看你,许久之后最年长的人道:“伸手吧,愿意走的亮手背,不愿意走的亮手心儿。”
踏鞴砂不能再住了,山岩的温度逐渐升高,山体越来越频繁地颤动,这些都说明御影炉心随时可能炸到天上去。他们逃离撤退队伍后停在这个峡谷里完全是为了避开督查在外面的疯狂搜捕,眼下三奉行打成一锅粥,想来没多少人再注意他们这几户人家,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所有人亮出的都是手背。
年长工匠松了口气,就怕有人昏了头,稍微安生一点点就停下脚步过起小日子不想再挪,到时候跟着踏鞴砂一块变成烟花。
“成,接下来商量是去海祇岛还是鸣神岛。去海祇岛的亮手背,去鸣神岛的亮手心。”
海祇岛土地贫瘠且少,各种资源都缺,但是吧……去了那边或许还能被当成个人。鸣神岛自然样样都好,但沿途盘查严格不说岛上也没什么营生可做——他们都是天领奉行在册的匠户,照着册子一抓一个准。
可以说不管往哪边逃都是赌命,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这次的意见就不是那么统一了,有些工匠在鸣神岛还有亲戚,总能周转上一段日子,相比之下当然不愿意去海祇岛冒险。万一反抗军说败就败了呢?幕府军或许真的窝囊,可他们本来就是鸣神的腿部挂件不是么?鸣神还没有动,真到不可收拾时无想刃狭间就是最好的例子。
谁敢和那样霸道的神明讲道理啊!你砍死对手就砍死对手嘛,连岛也一块砍,好好一块能种粮食的平原彻底完蛋,时至今日八酝岛上的人都已经死绝了!
看到手背和手掌的数量差不多,年长工匠叹了口气:“大家回去再想想,和家人商量商量,明日早晨再来伸一次手。如果还是像这回一样谈不拢,到时候就各自结伴分开走。”
人各有志,不好强求。
众人不再多说,纷纷趁着夜色摸回自家木屋。
小正父亲推门回到家里,大儿子一直都守着在等他。父子两个谁也没出声,直接去了距离客人最远的厨房说话。
“父亲,大家商量得怎么样?”青年还没成熟到能沉住气的程度,亲眼目睹那份来处不明的生活压力后他整个人都变得特别容易炸毛。
一家之主摇摇头:“还没谈拢。走是肯定要走的,只是没决定好往哪儿走,也没决定好要继续抱团还是分开各自奔命。”
“先不管别人,您觉得咱们家去哪儿合适?”青年看看窗外,转回来舔舔嘴角:“还有……那个姑娘,真要放了她?还是找机会……”
他比划了一下,男人还是摇头:“她敢进踏鞴砂,遇到愚人众也能全身而退,少说也是个神之眼持有者,咱不是对手。”
“请神容易送神难,不要额外做多余的事。小正想偷她的马都没被就地打死,说明这姑娘不是个凶狠坏心的人。”如果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旅人动手也就动手了,事后打死扔山沟里,烂成骨头也不会被外面知道。
不管怎么说他们只求财保命,总比外面那些抢完了奸完了还把人给炖了的海乱鬼要体面得多。
这世道,你不杀人人就杀你,若非考虑到极大可能自家几口人加一块也不是那黑衣姑娘的对手,单只为了不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