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斜斜映在城楼上, 街道上人群熙攘, 每个路过的行人总会忍不住匆匆一瞥那座刚刚经历了腥风血雨的宫城,
他的身影在余晖中被无限拉长,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来人似乎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走上前来。
“何大哥。”
“他们已经走了。”他说的自然是贺元晟和宋景如他们。
贺景泠没说话,何升又道:“祝安景弟打算怎么办?”
“当年锦娘和卓小宛母女在战火中颠沛流离, 是我给了她们一个栖身之所, 后来我找到了祝安,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也没有故意隐瞒, 他这一刀,算是断了我们之间的主仆情谊, 过段日子便让卓小宛把他接出来,以后就由他去吧。”
他说的很慢,神情淡漠,似乎祝安的那一刀对他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被背叛的愤怒和气急败坏。
何升欲言又止,他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安慰他,自古以来家族后代繁衍皆以男性为尊,如果不是以为因为亲人死绝,锦娘和卓小宛也不会毅然决然为报救命之恩踏足风尘。哪怕有一点家中男丁还活着的可能。
所以在祝安看来,他母亲和姐姐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贺景泠故意为之。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将他的母亲和姐姐送到烟花地。
但这件事的始末何升再清楚不过,贺景泠从未隐瞒过锦娘和卓小宛她们有关祝安的一切,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竟然在找到祝安,只是当时一切已成定局,是锦娘拜托贺景泠好生照顾祝安,他们一家人饱受战乱之苦,失而复得已经是人生大幸,相见与否已经不太重要,只求家人平安。
所以贺景泠出入扶风楼从来没有带过祝安。
何升说:“祝安心性单纯,此事也是受李珩衍挑拨在先,你不要为此伤神。”
贺景泠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冲何升笑了笑。
何升愣了一下,道:“祈京繁华如许,大齐亟待新的君王让他更加强盛壮大,太子人中龙凤,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定然能看到河清海晏时和岁丰的盛世之景。”
贺景泠望着远处,夕阳西下,夜幕将至,他的声音在徐徐晚风中显得有几分怅然:“祈京繁华,但非何大哥心之所向,何大哥什么时候走?”他转过身来,目光平和从容。
何升温和一笑:“祈京终究是个是非地,家母尚在,我该回去了。”
贺景泠没说什么,他和何升结识多年,早就跨越一般的朋友之谊,何升虚长他十岁,于他而言如兄如父,这些年他们一起经历良多,或许从前何升是不得已而从商,一心还想着读书求仕,可现在贺景泠知道,何升在祈京的这两年看透了朝堂之上的阴诡算计,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治国平天下的君子抱负终究没有那山水相伴自在一方。
每个人都有自己所看重的东西,事若求全何所乐,既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那他坦然接受。
贺景泠转身,苍白的脸上带着诚挚的笑,没有劝阻,没有挽留。淡然又洒脱,对他行一礼:“此去山高水远,愿兄长一路保重,早觅良缘。”
何升也释然一笑,躬身回礼:“祈京虽是富贵无双,但也是非不断,愿弟此后安乐如意,长寿无极。”
两人抬眸对视,残阳映在他们脸上,他们并肩而立,共赏霞光。
***
那年朝廷的动荡在短短几日得到了遏制,不少怀有叵测居心的人还没来得及冒头就被压了下去,祈京依旧秩序井然,宫城固若金汤,大刀阔斧的整顿之风从上蔓延到下面,质疑反对的声音被雷厉风行的废太子扼杀在摇篮里。
祈京要变,大齐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李长泽站在这个位置上,无上的权力滋养着他早已扎根心底的野心。李牧没有做到的事他来做,大齐的未来,他来守。
圣德二十八年春,帝复立皇子宴为太子,帝危,遂命太子监国。
自此,无数新令随之下达,平凉关以北防线高筑,西南邻国互不干扰,历经战乱和灾祸的国家抓紧时间休养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