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悦之言不过天方夜潭,纯属无稽之谈,不紧不慢说道,“妾身自幼生在长安,长在长安,从未曾去过西域。我南陈一族早在前隋时便搬入长安,如今天族人皆在长安,陛下尽可派人去查问。而且臣妾自幼拜武氏杨夫人为义母,因而与武宸妃乃是姊妹相称,武宸妃的姊姊武顺便能证明臣妾清白,听说她如今正在千秋殿中,帮忙处理武宸妃后事,陛下何不请她来一问便知。”
杨夫人?杨悦心下一怔,不由暗道一声“阿难弟子”聪明。杨夫人乃是西天圣母,杨悦无论如何也不会将此事说出来。这不仅关系到武氏一族的生死,也会关系到杨贵妃等人性命毕竟西天圣母若只是在西域活动,天高皇帝远遥不可及。若知她一直在长安,并且与杨贵妃关系密切,只怕不只杨贵妃,杨氏一族也难逃罪责。
难怪“阿难弟子”有持无恐,并不担心自己说出她的真正身份!
杨悦方到此时才恍然大悟。看到“阿难弟子”眼神中流露出更加得意,已隐隐闪出几丝笑意。杨悦已是心下苦笑,知道自己已是无法分说明白。
果然,李治见到杨悦欲辩又止,已是一脸茫然,眼中产生一丝疑惑。
杨悦颓然长叹,无力说道:“反正我绝对不是凶手,你爱信不信。”见李治兀自拽着自己衣袖,甩了开来,转身向室外走去,愤然道,“你若想关我到掖庭宫,我这便就去。”
“我”李治愣了一下,忙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杨悦手指说道,“我信你!”
“陛下!”“阿难弟子”神色不由大变。禁不住又悲又愤。许久才强压心头怒火,冷笑道,“陛下岂可为了一己私爱而偏信于人,未免令天下人心寒。如今即便陛下相信她,又如何堵得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此话虽然出自“阿难弟子”之口,却也的确乃是金玉良言。想到李治看自己的眼神,杨悦也不由皱眉。知道李治所谓“相信”。不过是因为喜欢自己,而并非以为自己真的无罪。历史上曾记载过武则天将王皇后与萧淑妃陈到酒坛子里“骨醉”,李治竟然对武则天一直情迷想到此,杨悦不由暗叹,知道李治纵是当真以为自己杀了王皇后等人,只怕也不肯追究自己罪责。然而
杨悦眉角上扬。朗声说道:“陈娘子所言不错。陛下断不可因为私念偏坦于臣。若当真如此,陛下不仅会令天下人心寒,也更令杨悦心寒。想那王皇后乃是陛下原配,萧淑妃乃是陛下旧宠,武宸妃也是伺候陛下多时。陛下一旦有了新爱,竟将她们的生死置于脑后。陛下待人如此凉薄,更有何人还敢相信陛下?试想有朝一日若陛下另结新欢,前车是鉴。谁又敢再嫁给陛下?陛下如若当真以为是臣杀了王皇后等人。臣甘愿幽禁掖庭宫,待国法论罪。”
杨悦此言铿锵有力。甚是激昂。殿外诸位宫人听了也不由暗叫一声“好”。
李治面上一滞,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杨悦的手,正了正神色,突然大声说道:“陈娘子误会了。如果隋国公主当真杀了王皇后等人,即便朕再喜欢她却也是国法难容。朕之所以不让隋国公主到掖庭宫,乃是朕相信隋国公主并非凶手。”
说到杨悦“并非凶手”几个字时,竟是斩钉截铁。杨悦听了不由动容,转头去看李治,见他盯向自己的目光,万分清澈,竟没有半丝疑色。心下暗暗感动,不禁诧道:“你怎如此信任我?”
“我只知道你我萍水相交,却性情相投,没有半点功利。我只知道你性情不羁,行事磊落,绝不会做出这种明灭人性之事。”李治微微一笑,看向杨悦,眼中神色竟然不是痴迷,而是坚定不移的信任。
“好!”
想到从前,横街上的雪人,承天门前的雨人太行山中的同生共死。杨悦不由大声叫了一声“好”,高声笑道:“人生得一知己,足已。”
抛开情爱,二人的确是朋友。杨悦与李治不禁同时伸出手来,紧紧握在一起,相对而笑。
“阿难弟子”却已是脸色大变,眼中禁不住闪出一丝绝望,死死盯着杨悦与李治的手,突然哑声说道:“陛下既然信她,这么说是不相信臣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