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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拔出剑,该指向谁?

江荼又重复一遍:“叶淮,拔剑。”

——你可听从我的吩咐?

——弟子无有不从,无有不依。

原来如此。

叶淮缓缓地拔出骨剑,剑道的天才,手却抖得握不住剑。

江荼捧住他的手腕,安抚着他的颤抖。

好像过去无数次他从噩梦中惊醒,而江荼会拍着他的背,告诉他:没事的,叶淮,没事了。

没事的,叶淮想,师尊不会有事的。

江荼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握住了他的手。

噗呲。

江荼亲手将骨剑送入了自己的胸膛。

——最后一剑,乃斩情证道之剑。

就由为师亲自教你。

空中,巨大的白发法相握住了神君的手,那把白骨铸就的长剑迸发出绝望的金光,却难以忤逆分毫,就这么被带着,剑尖一寸一寸,没入白发法相的心脏。

这个瞬间。

所有人都听到了天地的悲鸣。

在那隆隆不止的哀鸣中,天际竟然崩裂。

像有谁的手将云层拨开,送来一浪接续一浪的浩瀚灵力,灵墟山上的人们,都看到一只慈悲的眼目低垂下来,它悲悯的目光落在哪里,哪里就受金光普度。

司巫带头跪下,高喊出声:“吾等凡人,感恩苍生道垂怜,恭贺神君登极!”

远超肉体凡胎所能承受的灵压,或说神明的威压,让人们不敢窥天颜,黑压压跪了一地:

“吾等凡人,感恩苍生道垂怜,恭贺神君登极!”

“吾等凡人,感恩苍生道垂怜,恭贺神君登极!”

哀鸣仍没有停下。

在那涛涛不绝的哀鸣中,地表沟壑横生。

阴风呼嚎,地底深处似乎有岩浆滚动,白色的招魂幡与黑色的锁魂链碰撞出最壮烈的鼓点,恰似阎王开府时的威严。

万千鬼哭,万千鬼笑,它们匍匐在地,死亡的手掌向上,似要虔诚地攀上谁的衣摆。

人们看到鬼影重重,尽皆跪下,口中呼喊着,远比他们更加激动:“恭迎阎王大人回府。”

“恭迎阎王大人回府!”

“恭迎阎王大人回府!”

人们迎接着神君,感恩他的生命终于彻底属于天下苍生,从此大义成为他的羽毛,仁德成为他的骨架,自私的叶淮在此刻死去,而大爱的神君重获新生。

厉鬼簇拥着阎王,庆幸他的未来终于能够摆脱苍生压迫,那空口白牙却能将人抽筋剥骨的仁义道德,不再是他的锁链和镣铐,他们的阎王终于再次自由。

人鬼都在跪拜,跪天而拜地。

白发法相轰然溃散。

漫天荼蘼由白转红,它似乎不愿落地,只飘到半空就消散。

但有一小部分,得到了阎王爷的偏爱,荼蘼花在空中转了个旋,轻悄地飘到尘世阴面,飘落在叶淮的肩头。

赤红的花瓣,化作一袭鲜红婚服,轻飘飘披在叶淮身上。

他看起来就像个意气风发的新郎官,身披红裳,而他的对面,江荼同样一袭红衣,骨剑没入胸膛,也似新婚夫妇手中的红绣球,各执一端,白首到老。

下一秒,江荼的身形摇晃起来,大片鲜血将红衣染得更红,好像一片摇曳的荼蘼花瓣。

叶淮在江荼倒下前接住了他,搂在怀里,他不断搓着江荼冰冷的手,呵着热气。

耳边雷声隆隆,他却什么也没有听清:“师尊,他们在说什么?”

江荼自然也听不清,尘世阴面吞没了太多光芒与声音:“不知道,不必管他们。”

叶淮点点头,每点一次头就有一滴眼泪掉下来:“嗯,不管,不管他们。师尊,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江荼道:“叶淮,…答应我一件事。”

叶淮深吸口气,呼吸都是撕心裂肺:“师尊,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别走,我什么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