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礼部来拖上十天半月,待人都散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毕竟四处聚在一起的举子,本也不是什么齐心的团体,这事又不是科场舞弊大案。或许刚落榜时会一时血冲上头不服气,但冲动的劲过去之后,多数人就会退缩。
哪知竟然有人直接敲了登闻鼓!
姬安心下冷笑,面上却淡然道:“你一力承担?这回来了千余人,一人五杖,便是五千多杖。你担得起吗!”
别说五千多,就是五十多下,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叩首的武固听得这话,身体不自觉地一抖。他身后跪着的四人,也纷纷低下头去。
姬安再扫一眼台下东面。
刚才还一直传出嘈杂声的一众围台举子,此时都哑了声,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姬安重新看向武固:“便是你首倡,难道他们都没有脑子?自己做下的决定,自然是自己承担后果。不过,念在你们也不是全无考量,情急之下方行此事,朕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武固原本已是越听越觉全身发冷,此时突又峰回路转,他猛地惊喜抬头。
姬安:“尔等要申诉之事朕已知晓。接下来,就看看你们的申诉是否有理。若有理,此番便免去尔等的罪,准尔等所求。但若无理……”
姬安目光又一次扫过台下东面,一边慢慢道:“下面所有参与者,可在革除功名与脊杖五下这两项惩罚中任择其一。”
最后,姬安视线扫过武固后方四人,再回到武固身上:“而你们五人,作为首倡者与带领者,没有选择,两项皆占。”
武固再次一呆,后方四人下意识彼此看看——哪怕他们预想过会有惩罚,但大盛一向优待仕林,便觉得最多罚些银钱、申斥一顿,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脊杖这么不体面的刑责,更别说革除功名如此严重。
可事情已经做下,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也只能用眼神给彼此打气——他们自然是有理的,必得拒理力争!
也是到了此时,姬安才道:“都起来吧。”
五人一时没回过神。传话宦官传完刚才那句,不见他们动,又催促一次,他们才反应过来,从地上起身。
只是,个个都不由得感觉一阵腿软,还有人忍不住揉揉膝盖。先前他们也想到要跪,裤子里已经做过准备,却没想到竟会跪了这么久。
姬安先给了众举子一顿下马威,现在端起茶喝过两口,换上平日里的温和模样,继续开口道:“先前你们说,考前曾流传出众考官判卷倾向,才有失公允。这是何意?”
武固不自觉地蹙起眉——先前他提的“有失公允”是两点原因造成,可姬安这么一说,就像是只有一个原因了。
而且,他们本打算从“考题超出范围过多”提起,再辅以“考官判卷倾向”。毕竟后一点的证据不够实,以前一点为主诉会更有力。
但现在姬安已经开口问,武固一时也想不到法子拐回去,只得先回道:“禀陛下,据闻此次考官是通过考试选出,《旬报》也刊出了考卷。而市井里有人在私卖众考官做那份题的答案,由此可看出倾向。
“那些私卖的答案非常高价,有一部分举子买了,但大部分举子没有购买,或是根本不知此事。既有卖的,草民不能说买的举子有什么错,但两厢比较,便是对大部分举子并不公允。”
不管是科举哪一级考试,有门路的人都会打探主考官的文风喜好、主张倾向。
对文章的评判,是一件极为主观的事情。因与主考政见不合、观点不一,乃至只因为文风为主考所不喜,而被黜落者,纵观历史笔笔皆是。
也是因此,除非有确凿的舞弊证据,否则落榜者即便不服,也都只能自己忍着。而武固等人也不敢提文章如何如何,只敢拿“小部分人知,大部分人不知”来说不公允。
但若要拿以往来比较,有门路打探到主考情况的考生,自然只是少数。在这件事上,就从来没有过公允。以前又何曾有人拿这个说过事?
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