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眼里瞧不出什么情绪,神情认真专注,她看人惯来如此。
半晌,季云澹才轻声对她道:“冉冉,你想跟他打个招呼吗?”
不等冉漾回答,不远处的季绪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
很快,男人修长的影子覆在冉漾的身影上,她默默站直身子,抬眸多看了季绪一眼。
天破晓,上空笼罩一层灰白的曙色,千峰万仞之中,雪虐风饕。
苍茫空廖处缓缓行来两道人影,顶着风雪艰难登往山峰深处。
徒卩一夜不停歇,他们此刻已然精疲力竭,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在二人耳边回响,呵出的热气化成白雾,在刮骨的冷风中转瞬即逝。
冉漾感觉到肩上的重量越来越沉,不知第几次这样唤他:“季绪,别睡。”
他们逃离曹府后,一夜内追来六波死士。
起先季绪带着她抢了匹马,本该能彻底甩开这些尾巴,谁知马被弩箭射中受惊,将两人重重掀翻在地,季绪伤上加伤,又与前前后后的追来的死士缠斗,好歹带她逃脱后,不得已上了这险山。
山过半程,季绪撑着浑身的伤,体力终于耗到极致,坠着冉漾一并倒在冷软的厚雪中。
冉漾是真的怕他死了,急声唤他,试图让他清醒半分。
风声呼号,冉漾?见他因虚弱出声而翕动的唇瓣,为他拭去卷到面上的雪尘,俯身侧耳听他的话。
“我怀中……有解药。”
两人一路仓皇,都未来得及说几句话,冉漾这时才知他竟中了毒,当即探过他的衣襟,胡乱朝他怀中摸去。
只稍一探寻,她便触到什么冷硬物甚,霎时僵住。
她?着季绪紧阖的双目,作祟的心叫她将此物从他怀中试探掏出。
鱼状,金质,密纹繁复。
——赫然是她要窃的兵符。
耳内灌满了风,几近将周遭的响动隔绝,可她竟听到自己狂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连握着兵符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冉漾……?”哀乐渐行渐远,冉漾踩着散落一地的白色纸钱,行尸走肉般推着板车朝城门走去。
十日前被撂在林间时,她心头还残留着一丝侥幸,或许此事与王氏无关,而是族中其他人所为。
然而今日亲眼看到这场仓促又隆重的丧仪,那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殆尽——
若非王氏同意,怎会才短短十日,就迫不及待对外宣称季氏宗妇已殁。
那棺材里装着的到底是不是她冉漾,王氏难道真认不出?
无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盼着她真“死”了吧。
若说在这之前,冉漾还想着逃去淮南寻季绪,毕竟以那人公正不阿、是非分明的性情,知晓她被奸人所害,定会替她做主,严惩恶人。
可现下确定王氏就是幕后黑手,冉漾忽然迷茫了。
真的要去找季绪么?
他是君子不错,可孝与义两相抉择,他会为了这个才相处半年的妻子,去忤逆生他养他的母亲吗?
就算他真的为了她忤逆王氏,夫妻间隔着这样一层龃龉,还能当做若无其事,相敬如宾么?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一个被婆母厌弃、又惹得丈夫忤逆婆母的妇人,又有何颜面继续当季氏宗妇,日后又该如何在季氏自处?
种种忧虑如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线,叫冉漾眼酸鼻涩,心力交瘁。
然而,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话音方落,从各乡县逃来的百姓都炸开了锅。
“这儿不让进,那儿也不让进,我们难道不是大梁的子民么?你们这群当官的只知关门自保,将我们这些百姓视作猪狗草芥,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天理了!”
“就是啊,要不是家乡被水淹了,俺们何至于背井离乡,来到外地求活路!”
“大老爷,求求你们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吧!我爹还病着,赶着进城抓药吃哩!”
“是啊,我们全家五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