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最后只道了这一句。
朝中平顺安宁的日子,不知还能有多久。
……
帝王登基大典,定于十一月初五。礼部正紧锣密鼓筹备,臣工换下素服,恭候新帝御极。
首辅已称病在府许久,冉漾去探望过两回。
往昔门庭若市的陈府,仿佛随着冬日的寂寥,也一同沉寂下去。
老师从来不是孤注一掷的性子,他能在朝堂屹立三十年不倒,绝非单单倚仗先帝宠信那般简单。
倘若先帝没有走得那般急,倘若太子没有崭露头角那般迅速,或许老师有更多时机为自己保全退路。
踏出陈府大门时,冉漾依稀还能回想起那日寿宴的热闹。
时移势易,世事变化无常。
趁着冬日里少有的晴天,午后冉漾领着怀月在院中收整,许多事情有备无患。
才清点过府中现银,门房前来禀道:“大人,有客到访。”
“客人?”
眼下这光景,所有人对首辅旧党都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有人敢登门。
冉漾放下手中物什:“可有名帖?”
阳光和暖地照着,脚步声匆匆往前厅而来,声音中难掩激动。
“冉哥哥!”
冉漾望着跑向自己的小姑娘,随她露出了两分笑意。
“秀娘,慢些。”
袁秀提着裙摆跑到她身前,又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冉大人安。”
一早知道能来见冉哥哥,她特意带上了新做的裙装。
杏黄的袄裙,成了冬日里一抹难得的色彩。
“天寒地冻,你们怎么进城了?”
“爹爹要押送今岁的贡米,听闻新帝登基,带我见见京中世面。”
小厮去采买回几样糕点,怀玉张罗着待客。
冉漾仔细端详眼前的袁秀,两年未见,这个她从淮扬府带回的小姑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吃些点心吧。”她笑道。
袁秀却顾不上,久别重逢,她有许多话想对冉大人说。
她眸中丝毫不掩饰仰慕与感激之情。那年家乡水灾,多少村落毁于一旦。她还只有十二岁,抱着截枯木,在洪水中沉浮。一个个浪头打过来,泥水雨水混沌,视线早已模糊不清。
饥寒交加,力气耗尽,她早就放弃了希望,随洪流漂浮。
可就在她闭上眼,徒劳地准备放开木头等死时,一双手突兀地拉住了她。
她那时望骤然出现的年轻郎君,衣衫浸透了泥水,与她一样狼狈不堪,却仿若天神降临。
袁秀至今仍记得那一刻冉大人的目光,坚定而又悲悯。
感激之语听了一遍又一遍,冉漾苦笑,淮阳府水患,她与太子也是恰好赈灾到此。
洪灾当头,袁秀的父母只顾带着家中唯一的儿子逃命,全然忘了还有秀娘这个女儿。
小姑娘在不远处的泥水中苦苦挣扎,她一时意气纵入了水中。
虽则最后她在洪流里自身难保,还是太子领人拼力将她们都救了上来,但袁秀依旧将她视为救命恩人。
好不冉易脱险,但父母不知所踪,未来茫茫,十二岁的小姑娘连劫后余生的喜悦都未曾拥有。
她无依无靠,面黄肌瘦,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大而可怜。
冉漾望战战兢兢的女孩许久,下定主意般带袁秀回京。
冉府虽小,总能养得起她。
彼时的季绪神色复杂,他们奉旨南下赈灾,一路奔波。除了淮阳府,淮安府、清平府灾情更甚,带上袁秀随行,实在是将她置于险地。
“孤会命人另行将她安置,不必忧心。”
她披了太子的斗篷,愣愣看他。
太子殿下没有食言。等到冉漾回京时,袁秀已经由东宫的管事安排,被皇庄一对夫妇收养。
冉漾后来见过袁家夫妇,是极温厚朴实的人。他们多年无所出,收养秀娘后,也算夙愿得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