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性情直来直去,恐因百年前的情劫遭奸邪算计,所以才起了那誓:冥王若因情劫而有性命之忧, 他会回来。
他原本想,这誓是多余了,有昆仑君和天帝庇护,冥王何至于到生死危难之时。
先前拿命换琉璃玉,已叫成意百般不解,如今又是为什么……
只因为看了眼柴江意穿喜服, 就失了神, 白白让出空子。
成意收在袖里的手越握越紧, 隐隐察觉有种不该出现的情绪在体内纵横奔涌, 无情道叫他不能心声嗔痴爱怨。
可俞思化此身又教会他喜怒哀乐,所以他细细想来, 此刻的心境约莫是愤怒。
亦或……
胸口剧痛袭来, 成意逼着自己不再想下去,他不能有感情, 也用不着感情。
即便借俞思化一劫重修身体,再回不世天的时候,也要将这些多余的东西剃掉。
成意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不算同情可怜,更没有别的。
他如今护着冥王,只是为了阴阳定世钉,是为了三界。
是了,他是为了三界才起的誓。
那么就不能放任他今夜在幻境中如此撒泼。
如今最难的一步,就是压下谢逢野的怒气。
“冥王莫怪。”
谢逢野嗤笑一声,话中含着浓浓的嘲讽之意:“你有如此本事,我怎敢怪罪。”
他虽是笑着讲,但手已凭空一握,抓稳了回霜,黑雷炸着刺,没有准备听道理的模样。
无奈成意做不来委屈模样,只好将眼帘垂下,盯着自己的脚尖叫人瞧不清神色如何。
他说:“我想说冥王莫要怪我胡闹,若非贪玩离家,怎会被恶徒抓来这处。”
柴江意躲也不躲,面上浮起无奈,就在灵光即将触面时,他说:“我实在不知为何会身在此处。”
然后努力地说:“我害怕。”
只是此话实在违心,听起来便有些含糊不清。
谢逢野不耐烦道:“你叽叽歪歪说什么!”
成意:“……”
他被吼得讲不出话,不是因为被吓的,只是尚未能习惯谢逢野用着这张脸,这般语气说话。
他差点忘了,柴江意和山蛮子,原本就是不该有的,而如今这个冥王,也早就不是他了……
月老和冥王,毫无交集才是他们应该有的关系。
他坦然了些,又重复一遍。
“我害怕。”
这声害怕听不出半分诚意,谢逢野冷冷睥他一眼,不愿多废话,只管扬臂甩出回霜。
成意抿了抿嘴,将声音放大了些。
“我是被抓来的,但我知道怎么出去这个幻境。”他眼睛彻底闭上,借着幻境脱离天道,借着此夜花静,说了句真话。
“我不会害你。”
谢逢野回手收指,眯眼问他:“你知道怎么出去?”
柴江意点头:“我知道。”
谢逢野低笑起来:“你居然以为我会信?”
柴江意淡淡点头,那就不劝了。
“动手吧。”
此后的半个时辰,这方寸小屋被劈得砖散石碎,压得外间合欢花树截腰而断,落了一地花雨。
废墟顶着凉凉星夜,清辉淡月照着狼狈残瓦。
成意无声而立,看着谢逢野劈到几近力竭,才问:“撒完气了吗?”
谢逢野没有回答。
他握着回霜的手有些微颤,低头去瞧一地碎花,只觉得此景刺目惊心非常。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将他包围住,胸腔那里本来就空无一物,向来没什么感觉,却在此时送来迟了百年的空洞感,像是今夜才被生生扯住一个大洞,把他的心捏碎在面前让他瞧个清楚。
悲伤可以始料未及,却有个难以承受的界限。
他可以忍受别人拿他情劫用来笑话,也受得住百年相思。
可如今琉璃玉散,参归离身,甚至柴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