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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也慌了神。

“太子已亡。”赵阴阳道,他摇摇头,却指着姜礼笑道:“可你也不是天命之人,那王位,你坐不了!”

赵阴阳犹记当年,太子加冠,姜王命他为太子占星卜卦。

双星降世,双龙争霸,一为断首龙,二为潜龙,唯有潜龙啸世,可续姜朝盛世。

他为姜王和太子解卦,得出的答案却让姜王勃然大怒,险些将他下狱,只因姜王不想流言损害太子威名才将此事作罢,令他不得再提,所以那日朝后,他赴东宫与太子话谈。

太子姜鹤年便是那断首龙!这是事实,是天昭!

天昭胜过他的前途和性命,他当年辅佐真龙姜王造反登基,如今也同样冒大不韪扛龙命,绝不会篡改预兆。

“如此,如此……”太子姜鹤年得知时,比他想得还要平静,他只轻叹一句。

赵阴阳不知他未尽之言是何意,太子曾助他,他来此是为偿还恩情。

“若想改命,臣有二法。”赵阴阳道:“其一,斩潜龙!”

“那潜龙便是殿下从辛奴库收的野驹,好马化龙,杀了他,可破此命局。”

“原是如此。”姜鹤年不怒反笑,他眼睛里下了细雨,涟漪泛滥,也许是高兴,也许伤悲,都是刹那间的事,太短太少。

“难怪赵公看他的眼神总与旁人不同。”他说,“他会成王?”

“是。”赵阴阳答:“臣见他的第一眼就看出,他身负真龙之气,与王上相同。”

姜鹤年笑了:“那他也会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与我父王一般。”他说,“既命数已定,何须介怀,赵公不告之父王,而将这些说与孤,难道真想让孤杀了他?”

赵阴阳摇头:“臣不敢拿国运儿戏,潜龙在世,必将扫荡风雨,姜朝昌盛,这正是臣想看见的。”

“是了。”姜鹤年只道:“既能给姜朝盛世,便是幸事。”

“殿下,臣来是为殿下您,臣仍是有一问。”赵阴阳托起伴身的长袍笔直跪下:“殿下可愿与臣入道?极阴之人,方有入道才可自救,臣愿助殿下改命。”

“赵公有意,孤谢之,但孤此生是太子。”姜鹤年淡淡笑之,“是储君,此命不改。”

赵阴阳问:“殿下已知命数,所求是何?”

姜鹤年道:“孤思忖,来日既促,何苦嗟叹?珍惜当下,便已圆满。”

赵阴阳叹出一口气,朝姜鹤年拜三拜:“姜朝有殿下,是百姓之幸也。”

“赵公,起身罢。”

姜鹤年抬手,他站起,移步至殿门,推开一看,殿檐遮挡了他头顶的穹光,让它只有院中树枝的缝隙里熙熙攘攘地穿过去,落在地上,落在人身上。

于林与姜皖站在院中,他二人连声喊道:

“阿兄!”

“主子。”

他们都笑着,像月牙儿飘到他的手上,是暖的,此刻此景,就刻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想。

如此,便是好。

只是于林,不只能是个武者,姜鹤年对他再无遮拦,二人相伴时,他会将批阅的周折念出来,谈及朝政,他看见了于林脸上的窘迫,青年促狭的晦涩之气和他不想丢脸的执拗都是鲜活的。

姜鹤年教他习字,于林耳听目染,后来他就上了战场。

东宫的孩子都长大了,于林战功赫赫,在群臣之中也是一贯醒目,是头牙齿锋利的狮子,姜皖杀敌万千,还自己招兵买马,组建了豹骑。

姜鹤年将战报书信一一保存,叠成了一座雪山。

父王身体日渐虚弱,病症缠绵,他站得越高,走得越远,姜王便一一卸去了他的担子,像个普通老者,一个帝王对儿子最大的宠爱便是将他培养成合格的储君。

姜鹤年对父亲心存感激,他有所感应,父王离去不久矣,而他的时间也短矣。

姜皖与于林皆在边疆,他去探望一次,知再分离便是永别,可他见所爱之人安康自在,早已无身后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