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只互相撕咬的野生鬣狗溅出大片血肉,染红小片湖泊。
他生于草原,死亡是最常见的过客,大自然是最无情的猎手,悄然无息地带走周围所有生命。
见惯了,便不会在意,也不会害怕。
但当林珠出现,用人类的热情将他笼罩,他不由自主就生出了感情,拥有了一颗珍惜的,温暖的心。
于是桃星流从一只漠然的动物,变作血肉之躯的人类。于是他对谢臣说:每个人的心都很珍贵,不要让它受伤。
——命运何其可笑,一定要他懂得失去的痛苦,才肯吝啬地教会他得到的珍贵。
月光下,桃星流缓缓叹出口气,温热的指尖碰了碰谢臣的手背。
那双潋滟的眸在夜色中竟显出几分寂寥。
他声音很轻地说:“谢臣我害怕。”
操纵他人性命,主宰他人生死,是再快慰不过的事。
可没人能保证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大自然的食物链何其残酷,但蝼蚁虽小,蚍蜉撼树,弱小的人们犹如生生不息的野草,或许一时卑微,可总有一日,会爆发出最强大的力量。
操纵他人生死,终将被自我反噬,死无葬身之地。
就像原剧情中谢臣的命运。
桃星流说:“谢臣,即便是蝼蚁,也有活着的权力。”
“谢臣,不要轻视任何一条生命,没人能主宰他人的生与死。”
“谢臣,我怕你也死掉。”
他一头青丝披散,浑身散发着刚沐浴后的潮湿香气,透出一种近乎脆弱的错觉来。
春夜寂静,桃星流就那样看着谢臣,看得他呼吸发疼,忍不住低下头,眼眶竟隐隐透出点酸涩。
无心之人,也会因为一时的温柔而惶然吗?
谢臣像习惯活在黑暗里的影子,起先意外得到一颗漂亮珍珠,于是神经紧张地藏起来,后来放入胸膛,却发现他不是珍珠,是天真的月光。
柔软的,温热的,脆弱的。
矜傲的,狡黠的,坚韧的。
都是桃星流。
过去数年,宫中危机四伏,谢臣从罪臣之子爬到如今地位,任何人都不敢轻易提起谢家旧事,只因他身为东厂提督,上有皇帝信任,下有锦衣卫那群疯狗,没人敢惹这样一个家破人亡的疯子。
他从不自卑,亦不自贬,甚至可以说,谢臣此人狂妄自负,毫无弱点。
但当桃星流在他面前,用那样的声音和眼神看过来,说他害怕时。
谢臣便心甘情愿地低头,声音嘶哑地说:“我错了,我会改。”
他看着桃星流,忍不住伸手攥住眼前人温热的指尖,仿佛攥紧一片月光:“那些锦衣卫很多是我培养的死士,回去之后,我会给他们发放解药。”
“二皇子意图夺嫡,我答应你,这次绝不会滥杀无辜,找到谢家旧址后,就立刻回玉京。”
“这株牵机草来得正好,你体质特殊,百毒不侵,若意外被人发现,正好能将牵机草当作借口掩盖。”
月光下,谢臣的话越来越多,几乎说尽了一切心中计划。说到最后,他倏然停下。
亭中的花园传来几声鸟鸣。
寂静中,谢臣看着桃星流的眼睛,轻声说:“桃星流,别害怕。”
桃星流一顿,心中骤然发酸。
他其实隐约知道,在当下这个时代,生命分为三六九等,若不是命好,任何人爬上权力之巅,都必定拥有雷霆手段。
而谢臣却愿意告诉他,他会改。
桃星流垂着眸,忽然抿紧唇,起身一把抱住了谢臣脖颈。
“其实如果你杀的是坏人,那也不要紧。”
温热的气息裹挟着潮湿香气,霎时填满谢臣的怀抱。男人听见这话,不由笑了,收紧双臂,紧紧抱住怀里这个桃花般的人。感受到他脖颈皮肤下跳动的脉搏、胸膛相贴时有力的起伏。
谢臣有些出神:“你说得对没有人能够主宰他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