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因蓝没有注意他的神情和动作,因为前一句还说着不困的人,下一秒就闭上了眼睛。
候车厅很吵,纪因蓝睡得也不踏实,他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破碎的梦。
而那些碎片般的画面,几乎都与许最有关。
他梦见楼梯间里许最孤单破碎的眼神,看着被破坏的兔子玩偶,眸子里有浓重的自厌和难过。
梦见在学校,他和前座的丁逸逍陆珏他们玩闹,许最就坐在他旁边,偶尔写点东西,偶尔只静静地看着他。
梦见在燕北山的那个晚上,他望着自己,眼神真诚又有点小心翼翼,和他说“纪因蓝,和我去看日出吧”。
甚至还有更早的时候。
梦见在学校教学楼的小屋顶,他躺着,许最就坐在下面,一遍遍念着单词和古诗词。那声音混着盛夏聒噪的蝉鸣,很吵人,可达到某个平衡点,又给人一种莫名的宁静感。
从那么早开始的吗?
不会吧。
把纪因蓝从乱糟糟的梦里拉出来的是落在手臂上的一下轻拍,纪因蓝刚睁开眼,就听许最的声音在旁边道:
“进站了。”
“……哦。”
这一站上车的人不多,因为是深夜,车厢里也很安静,纪因蓝找到他们两人的包厢,进去时,他发现两个上铺的旅客还没来,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纪因蓝也没多在意,他困迷糊了,去洗手间洗漱完就回来栽倒在了床上。
火车就算是软卧也不大舒服,车里的噪音吵得要命,纪因蓝闭着眼睛,半梦半醒间,他突然听见有人小声叫他的名字。
“纪因蓝。”
纪因蓝稍微清醒了一点。
但他没有应声。
很快,他又听见那人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
“对不起。”
这一下,纪因蓝彻底清醒了。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突然感觉自己心里堵得慌,一瞬间特别特别难过。
他叹了口气,索性也不睡了。
他正了正身子,平躺在床上,望着包厢内深沉的黑。
开口时,他声音有点哑:
“这又在道什么歉?”
“……”
许最声音很低,语速有点慢,像个做错事情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小孩:
“……我没想让你为难。对不起。”
纪因蓝的沉默和闪躲,他都看在眼里。
是自己让他为难了,许最知道。
但要问他后悔吗?后不后悔把那些话说出口?
后悔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藏在心里的秘密终于得见天光般的轻松。
可他的初衷真的不是想让纪因蓝为难。
只是那个瞬间,雪山和湖水还有清澈的风将他的冲动推到了那里,他没有忍住,他说出了口。
他是自由的,至少在那一瞬间是。
纪因蓝听见他的话,心里更难受了。
他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才说:
“我没有为难,我只是……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嗯。我知道。”
“……”
“是我不该……”
许最没把这话说完,尾音是一道近似于无的叹息。
纪因蓝的心脏揪着疼了一下。
他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不是。
他在干什么啊?
他带许最出来这趟,是为了让他感受一下外面的风,是为了让他短暂地拥抱一下自由,是为了告诉他,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都要大大方方说出来,是为了告诉他,无论何时,表达自己都不是一件错事,更不该难为情。
现在,许最说了,他却跑了。
纪因蓝不知道许最说那两句话之前都想了什么,但那么内敛的一个人,应该要很努力、积攒很多的勇气,再配上很多冲动,才能在毫无把握、明知道